徐遂的手捏紧了扶手,从前他跟这儿子说话,总是觉得要憋了满肚子的怒气。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跟他说话就变成了令人难受,不断地有怒火往他心头聚集,偏偏还不能立时发作。
他倒是想苛责他不友爱兄长,但他是因为贵妃身子的事,才逗留在了清思殿。这话说出去他也不占理,兄长的身子哪能有母亲的重要?
徐遂皱着眉头挥了挥手,烦躁道:“行了,你下去吧,朕陪你母亲说会话。”
徐晏本就没准备在清思殿久留,刚才待在这也不过是在跟朱贵妃议事。眼见着皇帝来了,他留在这也没了什么意义,欣然告辞离去。
“这小孽障!”随着朱贵妃进了清思殿后,徐遂皱着眉头骂了一句。
刚一骂完,自己的手就被用力甩开了,徐遂不解的望了过去,脑子里还跟一团浆糊似的不甚清醒。
朱贵妃冷笑道:“妾辛辛苦苦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就是让圣人这么骂的?”他儿子是小孽障,那他是什么?老孽障吗?
在他的记忆中,朱贵妃向来温顺和婉,这还是她少有的这样跟自己说话的时候。
这种感觉很奇异,却又莫名的有些让他不舒服。
徐遂略沉了面色,淡声道:“大郎二郎出事这么久,却从未见过他有心疼过兄长的伤势,朕不过是恼他不够恭敬友爱兄弟罢了。”
朱贵妃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皇帝,忍不住出声问道:“三郎都做到这份上了,圣人还想让他如何友爱?”
人生在世,谁不为名声,尤其还是身居高位之人,她可不想被这老不死把她儿子名声搞坏了,将来史书上留下一片恶名。
心念急转之下,眼泪唰的便留了出来:“大郎和二郎病了这些天,三郎忙前忙后的帮着查案,又要抽空探望两位兄长、询问病情。这些日子以来,又有哪一日是睡了个好觉的?”
“他满身的疲惫还惦记着过来探望妾。妾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难道圣人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半点心疼?”
“二娘、四郎他们还跟大郎一母同胞呢,也没见他们比三郎更上心,圣人怎么从未苛责过他们半句。也是妾不好,没能给三郎留个贴心的亲兄弟姊妹,若是我的六娘还在……”
她今日并未施粉黛,缠枝纹酡颜色的衫子配上天青色长裙,一头秀发挽成了堕马髻,鬓边簪了两朵腊梅。
纤长的手指捻着一方帕子,轻轻擦拭着流到颊边的泪水,动作轻柔而缓慢,眸中带着几分哀戚之色。
看着她轻轻颤动、上面犹挂着水珠的眼睫,徐遂有一瞬间的出神。
朱贵妃很少在他面前发脾气,同样的,也很少在他面前哭。即便是再艰难的时候,她都是一贯笑着的,从未失过世家大族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