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珠儿面丑,心思却活络,一肚子坏水,为了往上爬,她将同样为三等丫鬟的小婉定为竞争对手。
此后种种,不是珠儿假传圣旨,就是她受珠儿鼓动,一次又一次的责罚小婉。
直到小婉死了,淹死在园子中的湖里,她才后悔自己对待小婉的言行,可悔意仅仅持续半刻便被一个疯狂叫喊的嬷嬷打碎。
她说她害死了小婉,让小婉去寻湖中的朱钗,笑话,那朱钗才二两不到,丢了就丢了,何必寻找。
她不认,与那疯子对骂。母亲闻声而来,带走了疯嬷嬷,走时嘴上隐隐擒着笑。
珠儿也反常了几天,不往她身边凑,三四天后便好了,又一口一个小姐的围在身边。
小婉的事,府中无人再提,她也渐渐的忘了,在珠儿的陪伴下越发胡闹起来。
回忆到此结束。韩墨儿坐在小杌子上静默良久。虽然那个叫小婉的女孩的直接死因与九岁的韩墨儿无关,但却是她一点一点将其推向死亡的深渊;虽然现在十五岁的韩墨儿并不是原来的韩墨儿,但既然承接了原有的记忆,就摆脱不开这份沉重的心情。
韩墨儿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难言的情感压了压。她手指轻点,思绪飞转,李嬷嬷抛出了这样一段过往,给陷害韩墨儿找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想要自己承担下所有的罪责,为幕后指使脱罪。
“所以,我要为小婉报仇,凭什么小婉沉尸湖底,她韩墨儿还可以高高在上?我要让她尝尽世间的苦,让她一辈子后悔害了小婉!”李嬷嬷此时已经有些疯魔,披头散发如地狱索命的厉鬼。
“墨儿害了你女儿并无实证,就算事情是真的,也是你女儿寻钗子的时候自己不慎淹死的,怎么就算到墨儿头上。”
韩墨儿在耳房中“啧”了一声,齐子睿这心都已经偏到太平洋了。
齐子睿不信大小孟氏没有参与此事,他厉声问道:“以你一个老妪之力怎能谋得如此大事,说,你受谁的指使,还有谁参与此事?”
“这所有之事,都是我一人的谋划,我买通钱三,迷晕韩墨儿,再让最下贱的男倌儿睡她,我要让韩墨儿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自李嬷嬷提到小婉便一直未出声的韩志清忽然站了起来,他躬下身子直视着李嬷嬷的眼睛,嘴唇不断翕动,颤抖着将话说了出来:“你抓错人了,抓错人了!你不应该抓墨儿啊,你应该抓我,应该害我,我才是罪魁祸首啊!子不教父之过,我从来没有教导过墨儿啊,我天天躲着她,视她于无物,从没告诉过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从没指出过她的缺点,纠正过她的不足,以至于她是非不分、黑白不辨,这都是我的错,如今我还让她陷入险境,因果报应、因果报应,都是我的错啊!”
屋子中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隔壁的韩墨儿。韩志清从来都是木讷的、懦弱的,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他人有什么责任,即便偶尔从自己的一隅天地探出头来向外窥望,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觉得自己对外面的世界力不从心,便会重新躲回去,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营造出来的安宁。没想到,今天的他对自己会有如此剖白,让韩墨儿心中颇为震撼,这个从未负起一点点父亲责任的男人,是否真的已经心生悔意,不是为了给亡妻交代,而是真正的心疼身世凄凉的女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齐子睿,将大小孟氏钉死在耻辱柱上是他毕生所求。他拉开韩志清,真心觉得他拎不清,什么时候悔过不好,偏生赶在现在:“姐夫你等会再说。”他瞪向李嬷嬷,“我问你,你说无人指使你,你许诺给这男倌儿一千两,五百两已经付了吧?你还买通钱三夫妇二人,你拿什么买通,这孙子是你几句话忽悠着,就能跟你干这掉脑袋的事的人吗?筹谋此事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吧,就你那点身家,把你买个百十个来回都不够!说,谁指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