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捧了钱箱送来, 荀谌亲自捧给程吏,又额外备上一份辛苦钱。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家名门望族, 在三公九卿面前怡然不惧, 对这些小吏却要小心。
只是有的时候,倒真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君家爽快,我是放心的, 就不必数了, ”程吏颠了颠,满意的将自己那份一抄进袖子, 捧过匣子,正转身要走,脚下顿了顿, 又回过头来, “对了,春节将至,寇盗将起, 县君近来命我等四处巡察, 挨家逐户检查是否窝藏罪犯,君家若是无事, 最好少出外行走,以免误伤。”
嗯?窝藏罪犯?
荀柔忍不住想起, 宅在家里每天写心情日记的亲爹。
别人注六经, 想的都是当初孔老夫子怎么想的, 研究圣人为什么要这样写, 只有他爹学霸任性, 借着人家孔子的文章, 随便发表心情说说,因为写得太好,居然还挺受追捧。
当然这改变不了,他爹的画像至今被张挂在颍川各处县衙乡亭,供人瞻仰。
荀彧抬手覆在他手上,神色关切,无声安抚。
荀柔摇摇头,让他不必担心。
“多谢程君提醒,我家定尽告族中,不给县令添乱。”荀谌礼貌得将程吏礼送出门,转身大步走过来,“我看这位李县令,哪里是巡视贼寇,就是想再捞一把钱,耍耍威风。”
“当然了,”他随意的在檐廊坐下来,伸手拍拍荀柔的头顶,“不过,他再如何,也耍弄不到我们家头上来。”
“正是,阿善不必担忧,”荀彧温和道。
荀柔其实很想告诉他们,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忧。
虽然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想起他爹荀爽,但...就还真紧张不起来。
他爹每年热情参加上巳节颍水祓禊,与颍川士人热烈讲经辩难,兴趣来了出门访个友,并且仿佛全天下都知道他“藏匿”在家,一年总有几个外地名士前来拜访,他家还按数上税,就...很有东汉特色的“藏匿”。
“只是不知,这次又有多少百姓受害。”荀彧蹙眉叹息一声。
显然,这是县令又一次对百姓的欺压盘剥。县吏出动御寇不要钱吗?到里中巡查不要钱吗?若是不给,随意罗织罪名,诬为盗贼同伙,甚至就将百姓充做盗贼,以为政绩,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