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孝成王的嫔妃、赵悼襄王的嫔妃,这些深宫中养尊处优的女子一出都城大门,缤纷的衣着和袭人的香气便让人忘记自己身处战场。她们巧笑以倩、美目四盼,挑拨得圆阵中的甲士脸皮发烫,也让一些年长的老臣连连摇头。她们哪里是逃亡,这明明是出宫采补。
灵袂对嫔妃们的打扮和举止并不责怪,因为这本就是她暗中示意的。先王已薨,那些有点姿色的嫔妃与其让她们独守冷宫,就不如让她们去勾引楚人——要是所有楚军将率都有一个赵女妻妾,又何愁复国不成?
滏水南北,北面是郭城大阵,南面的都城小阵。花枝招展的嫔妃进入小圆阵时,郭城内的庶民终于出城。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多数已经入伍,家中剩下的全是妇孺。这些人也排列成队,在学舍学子的协同下缓缓步入郭城圆阵。每里、每酂、每鄙……,行至何处圆阵内皆有标识,数万人出城显得丝毫不乱。
阵列是不乱,但哭喊声鼎沸,一些妇人想到此次出城不知何时才能返乡,顿时悲从心中来。哭声最伤士气,站在滏水便桥上的司马尚就要传下羽檄严惩哭者,狐婴赶忙将他拦下。
“大将军当知代马望北,狐死首丘。庶民离城去国,哀自心生,为何阻之?”
“我知也。然哭声大伤士气,如此何以为战?”司马尚长叹,他心中也是悲哀的,但他极力的克制,尽量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好让麾下士卒信赖。
“大将军谬亦。我闻之: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则哀者胜矣。”狐婴道。“今我赵人哀也,哭之不伤士气,反生死志。若不被秦人夺心,此战胜也。”
狐婴判断如此,李牧死后他少有这样含笑心平气和的说话。他与赵军其他将卒一样,恨王廷、恨太后、恨郭开。这些人为了一己之私毁了整个赵国。
狐婴正说话,滏水南面都城内突然响起了锣声。锣声是约定的示警之声,听闻锣声将卒全都大惊,本就吵杂的妇孺哭声愈加激烈,这时几匹快马奔至司马尚所在的便桥前,揖礼后大声道:“禀大将军,废太子赵嘉杀甲士以亡!”
“赵嘉?!”司马尚的惊骇逐渐转为惊讶,被太后重重看守的赵嘉终究是跑了。
“既是此事,何须鸣锣?”狐婴责怪。锣声惊吓了正在列阵的庶民,让他们变得更加恐慌。
“太后命我等追搜赵嘉,若不拿下,今日当不行。”骑士无奈道。小阵里的灵袂听闻赵嘉逃亡,已经要发疯了。
“事关四十多万赵人存亡,岂能今日想行便行,今日不想便不行。”司马尚胡子抖动,脸上全是愤慨之色。战争不是儿戏,等到明日再走,秦军的布置将会更加严密。“你告知太后,今日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