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着香糖果子,说着话,陈舂来的巧,两个管事姑姑不在浣衣局,要到下午才回来,陈舂也不能待太久,吴笼玉问起陈舂知不知道要从浣衣局调宫女出去的事。
陈舂点了头,棠梨正要细问,管事姑姑回来了,在外面叱骂一个年老的浣衣宫女,棠梨吐吐舌头,收拾了桌上东西赶紧出去,没一会,陈舂也走了。
因为李贵妃的死,掖庭似乎乱了一阵,处死了不少宫人,掖庭内需要填充新的宫人,棠梨想去,也不在乎分到哪座宫殿,她委实觉得冷宫那里是很不错的,没有正经的主人,做的事情不多,虽说冷清了些,平时需要打扫那些废弃的院子,照顾冷宫里的女人,其余都不坏,棠梨有时候想,被处死的宫人里,又有多少是无辜的,这些无辜在贵人们眼中到底算的了什么。
宫人的性命在这座严格划分等级的森严尊贵的巨大宫殿里,真跟草芥子一样,她很早就看清了这个事实,并且认命,但眼下无论如何,她还是想试上一试,能出去是最好的。
流月的死在浣衣局就像湖上结的冰,融化了就没了,没有半点痕迹。
那片长了许多柳树的湖,因为淹死了人,还是在别人的围观中淹死的,一开始大家都害怕,不敢从那里走,但也没害怕多久,这件事就被淡忘了,好像这宫城没有过一个妄想攀爬上亲王叫流月的宫女。
浣衣局管事姑姑始终不松口,但好歹放了口风出来,浣衣局要送人进掖庭,名额么是两个,再多的信息就不肯透漏了,笼玉说这俩贼婆子指着这事捞好处,捞银子呢,浣衣局的宫女连俸禄都没有,一个个穷的叮当响,哪有银子孝敬她,笼玉龇牙,用力捶着水盆里的粗棉布袍子,十分鄙夷。
棠梨的父兄死于过年前的腊月二十五,都没拉到刑场上斩首,死在牢里,草席卷了葬在城外乱山坡。
将父兄的尸骨好好下葬,是陈棠梨的夙愿,她现在连浣衣局都出不来,更不要说出城寻找父兄的尸骨,坐在井边捶打衣裳,风紧冷的似刀片刮在脸上,也万幸陈舂如今能有机会出宫,棠梨拜托陈舂帮买了黄纸蜡烛,腊月二十五是父兄的忌日。
这么多年了,她连一张黄纸都没有烧给父兄,每每想到这里棠梨的眼满浸泪水。
宫中严禁宫人私下吊唁烧纸,她也知道这些,但还是存了些侥幸,父兄在地下没吃没穿,衣不遮体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往内苑深处走去,在太清楼的西北角落水池子边停下,这里没什么,人迹罕至,甚少有宫人会到这里。
太清楼是后苑的藏书所在,另外还有两出皇家藏书阁,这里平时只有皇子们会到这里,皇子们年纪都不小,已封了亲王,在资善堂念书,不会跑到这里来看书,看守的宫人便松懈了下来,三两个宫人当值,这会都歪在里面打瞌睡。
棠梨不敢大声哭泣,呜咽着将一张张黄纸点燃,泪珠如雨,火焰在视线里扭曲,灰烬衬着池面的冷光随着寒风盘旋往上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