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旧脱漆的松木菱花窗被她敲的咚咚响,屋里的人听了动静起了身问。
“谁啊?”
陈棠梨喊了声:“三哥,是我,棠梨。”
陈舂将门开了,睡眼朦胧看着她:“你怎么不睡觉?”
陈棠梨咽了口唾沫:“三哥,你有药没有,笼玉病了,这会正发烧。”
陈舂一听二话没说,先叫陈棠梨进来,自己去翻箱笼,找了一包草药出来,嘱咐道:“回去煎上几碗给笼玉灌下去,睡上一觉就好了。”
陈棠梨千恩万谢,接了草药,陈舂看她冻的小脸通红,有些舍不得,又从箱笼里翻了一顶毛皮帽子来,不好意思道:“不是什么好料子的,黄大仙的皮做的,我知道你是官家小姐,没戴过这样脏臭的帽子。”
陈棠梨哪好意思要,大家因为各种原因活在这宫里,做最低等的事,都是苦命人哪还敢称什么官家小姐。
“三哥,你留着吧,我不碍事,我又不出去,就在院子里洗衣裳,你要给主子们跑腿,天还要冷上好几个月呢。”
陈舂看她虽然枯黄却难掩清丽的脸,心底热热的,他是个太监,不该有这样的心思,他大棠梨两岁,浣衣局里的衣裳都是太监们送去,一来二去的跟里面年轻的宫女们就认识了,棠梨安静又生的好,小太监都爱跟她说话,陈舂照顾棠梨,给她的脏衣裳都挑着不那么脏轻薄好洗的,两人是同姓,他在家排行老三,当初棠梨喊他三哥,陈舂先是一愣,跟着十分高兴的接受了这个称号。
想到这里,陈舂就自卑,嗫嚅道:“我是个没根的,你别瞧不起我,嫌弃我的东西。”
陈棠梨急的跺脚:“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这宫里头,待我最好的就是你跟笼玉了。”说着她抢过那顶黄皮帽子往头上一戴出了门,陈舂在后追了出来:“我送你出院子。”
回到屋子,棠梨摘下帽子去摸笼玉的脸,还是滚烫,此刻已经过了半夜,万籁俱静,棠梨就在院子里架起了炉子煎药,她怕惊动了管事宫女,小心翼翼燃了木材煎了半个时辰。
倒出药汁进了屋子,她自己也冻的够呛,扶起烧迷糊的吴笼玉,轻声喊:“笼玉,吃药了,吃了药你就好了,就能出屋子做事了。”吴笼玉迷迷糊糊不知道张嘴,棠梨捏着她下巴,硬是撬开了她的嘴将药汁灌了进去,又给她擦了嘴收拾妥当了。
天还是蒙黑,他们这些浣衣宫婢就要起床做事了,阖宫上下宫女太监的衣裳全都送到浣衣局,没日没夜的也洗不完,那些个太监,净身时没净好的,下面漏尿,衣裳臊臭难闻,也没法子推却,只能蹲在浣衣局的河边,挥着棒槌敲打洗干净。
吴笼玉夜里吃了药,早上总算是能爬起来了,可爬起来浑身没力气,腿里发飘,他们这些人平时没什么好东西吃,营养跟不上,身子就差,这一病更是掏空了身子,勉强拎着洗衣棒到院子里,别人都在干活,吴笼玉软手软脚的坐下来,手才碰了水,就听管事的马宫女高声叫骂道:“胆子不小,敢在院子里烧炉子,是活的腻歪了不成!”
陈棠梨心底一惊,转头去看,她昨晚收拾好放在床底下的炉子不知道为何出现在外面。
管事宫女插腰站在一边,指着一众人喝骂道:“谁干的!乖乖站出来领了罚!”陈棠梨朝吴笼玉看去,两人对视眼,心底惴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