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阮舒恍恍惚惚地揪出这个她不解的词。
“是的,矛盾。”傅令元口吻十分确信,而又颇为无奈,“阮阮,其实,你有多恨她,就有多爱她……”
阮舒脊背蓦地僵硬。她嚅了嚅唇瓣,想否认,想为自己辩驳,可张开嘴之后,喉咙宛若堵着什么东西,怎么都吐不出字。
“你只是不懂、不自知而已,所以才会让自己这么痛苦。”傅令元含了含她的耳珠,抱得她更紧,也更亲密更深入地契合她,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你的厌性症,真正的心魔症结不在于那件事本身,而在于无法原谅她当时没有救你。你爱着的母亲,放弃了你,你对她抱有的那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阮舒的手指颤抖着蜷缩。
“这十年,你折磨她,更是在折磨你自己。与其说是源自于对她的怨恨,不如说是源自于对她的爱。她死了,你不是不甘心,你是难过;你不去碰她的丧事,不是冷漠无情,你是不敢。不敢去送她离开这个世界。”
阮舒的齿关不自觉咬合。
“不用否认,不用辩驳,你接受催眠的时候,一切真实想法都已经传递给我们了,现在只是由我来对你重复一遍。”傅令元的手按在她的后脑勺,“阮阮,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如同包裹严密的丝茧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根一根一圈一圈地慢慢地抽离,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加快蚕蛹暴露的速度。阮舒抵在他的肩膀,双唇死死地抿紧,不作声。
“她到底爱不爱你?不用去猜。你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他的掌心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与契合处缓缓抽动的频率相一致,“阮阮,无需怀疑你自己的感觉,因为你一直都是敏锐的女人。你只是内心深处怯于去接受。你独自在风雨里穿梭太久,所以怯于接受我为你遮风挡雨;你认定她对你只有厌恶,你怨她太久,所以怯于发现她对你的可能存在的爱。”
“可能存在的爱”,多么精确的措辞。
他的嗓音暗哑,泄露着此刻的情、欲,却仍能条理清晰地给她剖析,与她交流,引导她思考。
阮舒的眸光因情、潮而迷离,闻言又因他的话而划过一丝茫然。
突然就沉默了,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她似在消化着他的话。
他似在等待她的消化。
窗帘敞开着,洒进来满室午后的阳光,白灿灿的。她衣衫凌乱,倚在他怀里,任由他主宰。
少顷,她终于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搂着他的脖颈,乌乌的瞳仁直视他:“你爱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