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站在一株梧桐下,一边听着白靴校尉说话,一边随手捡起一片落叶拈在虚空,比着晚霞的背景瞧。落叶的背后,正对着蘩卿言笑晏晏的侧脸,他忽地皱了眉,眼神一闪。女孩子从怀里取了什么给谢二夫人,谢二夫人随手便送给谢之画吃了。
“严家头两日发了两条船,一船去了暹罗琉球,一船往珠海澳门去了。”出珠海到澳门港,装船往马六甲,再转天竺果阿港,这不是一条新航线,但走这趟线的商家不多。
“这是往佛郎机去的?”骆思恭一愣,他很意外,严家不是一向走留里克的贸易吗?那样的话应该走内海,向东北白翎岛方向,转往鸭绿江口。
“这个,属下们也不知道,严家的人看我们的勘合是户部的,起先不让我们查,他们并着四海帮的几艘大舰,人很多。差点起了冲突。后来汇了工部的人来了,这才能进仓。”
“工部?”工部尚书尹士德是首辅申万年的人。“他们怎么出现了!”
骆思恭一双眼睛冒火的定在校尉脸上。回话的校尉低下了头,走漏风声也是王阁老那头的问题,他可不敢乱插嘴。这位现任户部尚书王璜王阁老是骆思恭的老丈人,他们的事,他还是闭嘴最好。
“船上都是什么?”骆思恭促问:“找到了吗?”
校尉摇头,“缂丝制品一百五十套,绸缎绢绮五百余匹。余外的陶器茶叶等都是严家自己的货。”
“底仓呢?查了吗?”
“查了,没有。别说火药硝石,机弩神器,就是朱砂铅汞也一点没有见到。”
“他妈的!”骆思恭不由得骂了一句,“那就是在往琉球暹罗那条船了!谁跟进的?”校尉垂头未语,骆思恭见此,冷笑一声,“究竟有没有跟进?”
校尉摇头,“王阁老只吩咐了往澳门走的线路跟进。”
另外一个校尉觑着骆思恭脸色沉黑如锅底,眼珠子转了转,小心地道:“王阁老顾虑的恐怕是琉球海的海盗。”他说完这句停了停,觑着骆思恭的神色,继续试探着道:“属下却听闻兵部有内报,说琉球近来不太平,天皇的两个王子内讧的厉害,外海多集结正规军,怕是要有大动静了。”
“属实?”骆思恭心底沉的更厉害了。
“不瞒大人,属下的兄长走李鸿英公公的门子,捐了兵科一个文书官,每日或见或闻那些大小声邸抄委实不少。”
骆思恭暗忖,是他大意了,以为留里克内乱,严家和谢家就一定把东西送到那边,竟然没有多想一步眼皮子底下的事!怪不得谢家人不慌不忙,原来他们早有准备,看来,这又是一招声东击西呀!而且,就算被朝廷侥幸查抄,料得那些狼筅和火药的收方也不会袖手不管。
前有倭寇,侧旁还有海盗。海盗啊,呵呵呵,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一旦涉及到正统利益就分外敏感,而东海的寇与盗,从来难以分家。四十年前浙江巡抚朱纨迫死于银矿纠纷便是前车之鉴,自此而下,至于今日海防打开、国门不禁,大明上下,谁还敢再轻动海盗一半分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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