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继续。”
“那日午宴后,我知道是那精神不正常的杨四找了阿蘩玩耍,心里就不放心着。后久打听没回来,便请杨恒去寻人。那会子,也就是张栋那小子折腾起来的时候。之后,也就半个时辰不到,阿蘩就被发现在四方亭昏倒了。现在这么算起来,张栋的小厮找他和阿蘩出事的时间,几乎是差不多了……那张栋大至上是浑不吝了些,但有时候也是很精乖的。那日,他装醉去杨恒那里,只怕是瞧见我跟杨恒说话了。他正好借机会不声不响的溜走,我倒是替他做了一回嫁衣!杨家和张家一起瞒的这么严实,这里头怕不是事不小吧!”
自然。“杨四该好了。”杨承礼的四姑娘和蘩卿一向要好,页问虚随意一提,随沉目凝眉,垂头思索着道:“这么多日子没见动静,这是两家就严留的事达成一致了呢!”
“更不寻常的还有呢!”沈存知冷笑道:“杨恒那小子,告诉我张栋的事儿。可他自己的事儿,却只字未提啊!”
“……?”
“我才弄清楚,这两个月来跟他相交甚密的那个年轻人,他一直说是他嫡母姜家在京城来的表亲,那个叫介亭的男子,原来,却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呢?”
“怎讲?”页问虚想了想,“是当日咱们离开杨家时,在大门口帮着你搭了把手的那个年轻人吧?”
当日沈存知一路抱着蘩卿离开杨府,因为蒙人的抱被裹得太严实,不方便看路,出杨府大门下台阶时,沈存知不小心虚踩了一下,脚下一空。若非有人闪电般及时扶了他一把,这一跤摔的只怕会很难看。页问虚记得那人。那是个和沈存知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高出沈存知半个头,相貌虽不及存知俊美儒雅,却宽背蜂腰,身材挺拔,一开口,两个酒窝喜迎人。
“就是他!”沈存知点头道,“我当时就觉得,他手劲儿不一般,下盘功夫也够,只怕是个练家子。起初只是存心结交,没想到他连杨恒那里也不去了,人还挺不好找。我这才起了心,弄了这么些日子,好容易才找到点儿眉目,却是惊了我一跳。若不差的话,他是两个月前来的苏州。城西外那个小客栈的小二说,那日快戌时末才来了一人,高个黑脸,有两个酒窝。镖师的便装打扮,穿的靴子上却漏出一角绣着的虎豹纹,包袱里裹着一把二尺刀。看那样子,行色匆匆未及换的样子,像是锦衣夜行的。他只装没见过世面不知道,那人便没说什么。第二天一早就结账进城了。他还说,那人看着像三十的样子。这么看,他怕是收拾了一番的……”
页问虚听到这里,目光倏地添了八分寒霜,整个人看上去阴沉的可怕。“杨家当日的事,原来这么多吗?姜家?京城一个开杂货铺的,杨承铮活时尚入不了锦衣卫,蒋氏入了门他们更没有了依靠,难道是这几年发达了?”
说到这里,另需一番细表。
这杨承铮是杨承礼之兄。说起来,杨承礼这个府同知的从四品和别个分外不同,还全的亏他可有这么个了不得的兄长。
杨承铮,隆庆五年第七名进士,同年放为榆林知县,并娶吏部左侍郎蒋涣之女蒋氏为继室。他上任榆林知县后一直矜矜业业,短短年余便政绩颇佳。正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限之时,却不料英年早逝,在万历二年边疆的一次小规模暴乱中,他不幸因公殉职。
那时,今上年幼初登,主少国疑。内有权臣倾轧,外值北疆动乱,正可谓内忧外患。次年,杨承铮的事迹上达天听,少年皇帝非常重视,不但大力褒奖,还亲自提笔,御赐“忠正”以谥其功。其夫人蒋氏御封五品诰命,其弟杨承礼正从那时,自通判一跃而荫为苏州府同知。杨家这个大族世家,因此后可谓一跃清贵,门楣不凡。
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正因杨家出了个杨承铮这么个标杆似的英雄,杨承礼这些年来,才能力压每一位苏州知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成为苏州真正的意义上的一把手。
姜氏是杨承铮式微时的原配,也是个没福气的,既无一子半女留下,也没享过一天官太太的福。她过世半年不到,杨承铮就高中了。杨恒是姜氏的丫头所生的庶子,也是杨承铮唯一的儿子。因此,杨恒不仅在杨家的地位超然,乃至在整个苏州,他的名头都颇有些不一样。
页问虚并不相信凭借姜家的实力,能在短短十余年一跃而入锦衣卫。
杨家的事牵扯了这么多,沈放还是想把阿蘩嫁过去?他对阿蘩的身世该是早猜到的,还要这么做?这是笃定阿蘩的身世不能被暴光吗?许久沉默后,页问虚才冷冷的道:“你二叔那日来,透漏给我一个消息,说杨家有意为杨恒求娶阿蘩。”
不出所料,这话一出,沈存知不禁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