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完全看不见,或许就安安分分当个瞎子了,就是因为只能看见剪影,才会无端生起很多烦躁。
一个半盲的孩子闹腾起来,比健全的小孩儿麻烦得多。自己还没被抛弃之前,宋捡每次闹腾都会被爸爸打一顿。
因为看不清,又急于想要看清,宋捡会像野生动物那样抓挠自己的眼皮,撕扯周围能抓到的一切。他发出尖叫,尖叫声刺耳,他会一直叫到自己完全哑掉,哑几天说不出话。
会抓住自己的手臂抠挠。
他看不见,也没法自己剪指甲,咬指甲成了宋捡的消遣。有时咬出血了,甲缘被啃成毛刺,抓一道能疼很久。
但这些疼,能暂时缓解视残带来的压力。
后来……后来怎么就不闹腾了呢?宋捡在睡着之前回忆,啊,想起来了。
因为自己闹腾的时候,被哥发现了。他把自己摁住,打手,打胳膊,每一下都特别疼。打得宋捡真的不敢再抓。
哥捡到自己的那一天,就打手了,打得宋捡害怕,还打得他改了名字。
改名之前的生活,宋捡已经不太记得了,或许是那时候自己年龄太小,根本记不住。又或许是每天都被关在帐篷里,盼着哪个婆婆在帐篷口晒太阳,自己坐在边上,和婆婆们聊聊天。
可是改了名字之后的生活,每一天的日子,宋捡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家、毯子、水壶、短刀、麻绳、马、荆棘花……即便他看不见,可每一样都在他脑袋里生了根。
“哥……”宋捡沉浸在梦里,难得一天没有抱着枪,而是抱着被子。
再睡醒,宋捡是被吵架声吵醒的。哨兵的听力太发达,稍稍有点动静都逃不过去。小丢还在他怀里,头部搭在他的下巴上。
在对视。
察觉到主人醒了,它高兴地绕着宋捡的脖子转圈,盘在那一圈疤痕上。
他又躺了一会儿,外面还在吵,只好吞了一口漱口水起来看看。
是几个哨兵在打架,宋捡已经看习惯了,哨兵本来就好斗,很容易被激怒,会有管理员来。果不其然,管理员来了,先是命令他们分开,然后顺着梯.子,爬到了宋捡的位置上。
“报告,我没打架。”宋捡怕他误会,“我就是看他们打架来着……”
“有事找你。”管理说,他的头发是灰白的,是退役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