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个反应,赵子遇大概也明白了三分,连忙跟着下车,站在他身后仔细看了看那座造纸坊的大门,便恭谨垂目,默不作声地随他们立在一边。
造纸坊。
御史台前不久督察的那个造纸坊。
听说自两年前,这处造纸坊便被皇帝交给了太子负责监工。这项工程非同小可,彻底完工的话,或可解决京城供纸紧张的问题。放在太子名下进行,是获取名声的好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皇帝表达立储决心的象征。
如今外面突然这样庞大的仪仗队伍,除了皇帝按例视察,应该也不会是别人了。
果然,还未来及让小黄门知会,皇帝就走了出来,与等不及想进去看看的李怀石差点相撞。
纵使这般近的距离,皇帝也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又或是心思全然不在眼前的事物上。赵子遇和陆仲安立在后面的马车旁,皇帝更是没有看到。
只见他从李怀石身边走过,紧绷着脸,满面寒霜地就要回宫。
紧跟着皇帝出来的,是一年纪与陆仲安相仿的男子,紫袍蟒纹,一眼便知是太子。因他步伐匆忙,赵子遇甚至没能来及低下头,便将他的面容仪态印在了眼底。
青瓦红墙内成长起来的皇子,气韵自是不用说,但比之李佑,却大不相同。
李佑相较于他,似乎多了些温度,如璞玉捧于手心,带着淡淡的暖意,一笑一动都融入了明净,令人如拂朝阳。太子的话,则是少了青涩,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丰姿秀美之气。
只见他快步走到车辇前,跪伏在车辕处,似乎是恭送皇帝,皇帝目光落在他伏于车辕处的手上,紧绷的脸似乎迟疑着和缓了几分。
然而这种和缓间,赵子遇看到太子的脸色忽然变得奇异,似惨淡,似愉悦,如一个膝下孩童般缓缓抬起头,低声喃喃:“父皇,儿臣好奇,有什么东西能贵过天家颜面?”
皇帝脸色瞬间凝固。
太子却不再看他,只是深深俯下身,良久,不见皇帝回应,他便微微含笑道:“恭送父皇。”
太子身边的宫人齐齐下拜,赵子遇也跟着跪拜行礼,等再起身,回宫队伍已经行远。仪仗一挪走,太子终于也注意到后面的陆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