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看了看手里的书页,大概明白为啥江无涯突然杠她了,若无其事抽出另外几本:“这些话本为了卖得好,都要画得刺激才好,要天下第一,还要有很多漂亮道侣,我一气儿买了好多,除了这本五灵根少年开后宫的,我这里还有五灵根少女三千面首的,男女老少主人公都有,但这其实尺|度也不算太大,该遮都遮着呢,我还见过更大场面的呢。”
“…”江无涯深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阿然,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挨揍?”
林然缩了缩脖子,识相一股脑把那些话本都扔旁边去,哒哒凑到榻边:“师父,我给你梳梳头吧。”
江无涯快堕魔了,头疼得更厉害,林然天天给他梳梳头按按脑袋,她是个元气精,人形自走唐僧灵丹药,确实能让江无涯好受不少。
江无涯嗯一声,支着肘臂往外面挪了挪,林然脱了鞋子踩上榻,轻车熟路绕到他后面床头,从抽屉里摸出小梳子,曲着腿盘坐起来,给他梳头发。
江无涯的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了,不是她和妖主那样剔透美丽的雪白,而是那种近乎苍老的银白,一把流泻在她手中,几乎像残酷的岁月在活生生地流淌。
她捏着头发,轻柔地梳着,但脆弱的发丝仍然不断崩断落在她掌心。
江无涯阖着眼。
“阿然。”林然听见他轻轻叹一声:“你们去过的那些地方,去的每一个世界,是不是也像在看话本一样。”
“……”
林然不吭声了一会儿,低声说:“很难的。”
“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人,真实的温度和笑容。”她小声说:“很多任务者尝试过当话本的,但这不是说当就能当,太容易失败了。”
江无涯像个最好的倾听者,轻轻温柔问:“那阿然呢?”
“我也不行。”她声音更低了:“但我运气好,遇到了很多好心的前辈,有个姐姐教了我个法子:每次任务都当真正的人生过,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去,然后再全心全意投入下一个任务,就专注眼前的事、专注这一辈子的事,不让自己想太多,稀里糊涂地慢慢就过去了,总有熬完的一天的。”
“她是这么教我的,我一直很想再遇见她,当面感谢她。”林然说:“我后来又遇见她,她在那个任务世界里当皇后,城破了,乱军冲进来,我想带她走,她说不走了,她的丈夫与孩子在那里,她太累了,不想再走了。”
“我站在奔逃拥挤的百姓中,远远遥远她们一家人站在高高的宫城上,熊熊大火照亮了整片天空,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得那么快活,那么那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