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édéricFranoisChopin】
即使后台的休息室距离正式演出的舞台已经算得上很远了, 但音乐厅里的喧闹声还是时不时就传进室内。远处的欢闹映衬着此处的寂静,并将这种对比彰显得更加鲜明。
卡米尔倚在休息室门边,手里夹着一支被点燃的雪茄。火星在烟头闪闪烁烁, 微小的烟灰从他指尖无声地坠落。向来不会拒绝雪茄诱惑的大商人, 此刻却对它视若无睹。红光慢慢蚕食着烟草, 他并不在意手里这只雪茄上耗费了多少法郎, 他在意的只有那个沉默地坐在休息室沙发里的波兰年轻人。
弗里德里克·肖邦。
他的好友兼合作者, 也是今天这场音乐演奏会的主角。
从和这个棕发波兰人结缘的第一天起,卡米尔就知道, 他的选择对于一个商人而言并不算明智。
他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内心的偏爱,对肖邦音乐才华的欣赏。卡米尔永远不可能期待好友能像李斯特回应埃拉尔那样, 这位天才钢琴家腼腆内向, 除非避无可避的必要, 他绝不会主动开一场音乐演奏会。
多么神奇——他竟然在有生之年里还能听到他的代言人主动开口向他请求, 只为开一场音乐演奏会!
卡米尔终于记起他的雪茄。将它送到嘴边,叼起猛地吸了一大口。
天父在上,过于震惊的商人甚至怀疑眼前的好友被换了个灵魂——否则具有严重舞台恐惧的肖邦,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开一场演奏会?
年轻人带给他的惊诧远不止这些。没有因音乐会而挣扎和痛苦,没有因要上台而恐惧和焦虑, 这是他见过的最为异常的肖邦。波兰人像是孤注一掷般,仿佛压下所有的赌注去博取一样东西。
卡米尔抬眼过去, 视线落在正前方。他的好友、今晚的主演钢琴家肖邦就坐在那儿。
青年一身精致潇洒的黑礼服, 将他颀长消瘦的身段修饰得分外优雅。细心打理过的棕发旋舞般垂下, 遮住他的眉眼。他眼帘轻闭, 遮住那双迷人的蓝眼睛, 令他面部的神情越发淡然。手上套着一双洁白的手套, 指尖立在他唇下, 似在安静地沉思。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儒雅温和、英俊年轻的艺术家。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一周前告诉他要开演奏会不说,还把公演时间都给他定好了——在他满腔激动地解下这份大礼,慌张着给他腾出音乐厅、请好助演后,这个过分的男人公演前一天上午才把他的演出曲目给他。
卡米尔幽怨地看着令人又爱又恨的年轻人。
这是他做过的最糟糕的一次演出宣传和筹备——简直要被业界耻笑,并当做典型例证的那种——一切都那么紧迫仓促,他甚至差点连曲目单都没来得及印好……他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刺激了这位钢琴家,以这般的勇气去逼自己站在台上。
肖邦向来讨厌在音乐厅演奏。
他无法忍受过多的人群,公开表演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卡米尔真实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正打着稀碎的颤——肖邦连提前焦虑发泄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