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义即便是皇帝, 前生历经磨难,为江山呕心沥血, 他也觉得除了邢岫烟之外,他对别人已然铁石心肠。可是, 人非草木,终不能无情,前生杨怀古不算是他最信重的臣子,他只是内务府大臣,却是他最贴心的几个臣子之一了, 且还是他原配父亲老丈人。
虽然他出身内务府, 却颇具才干,前生终肃宗朝三十几年,杨氏父子均掌着内务府,是他坚实的后盾。外臣虽有各种肘制, 但内务府他觉得还是得心应手的。
杨氏父子一生对他恭顺有加,便是他再立后他们也决不敢怨怼,当初他在朝政上与权臣相斗不占上风时,杨怀古这个老丈人恰逢其会, 对他颇有委婉安慰鼓励之语。
徒元义少年登基,当时老圣人争权, 父子离心, “父亲”这个角色已经缺失, 杨怀古前生倒有一丝弥补。
今生虽然杨皇后也是有所触及他的底线, 他对她也无爱无怜却也放她一马。不仅仅是因为杨氏父子得用, 也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丝对长辈的亲情,这是他前生为数不多的一丝柔软——即便今生他强大到再也不需要杨怀古来委婉安慰鼓励他。
邢岫烟颇为忧心,但徒元义良久不说话,她也只好安静站在一旁。
过了有近一盏茶功夫,忽听徒无义开口:“你知道杨怀古是谁吗?”
邢岫烟道:“内务府总领大臣沐恩公杨怀古,京都官宦人家谁人不知?”
徒元义深深看着她,说:“秀秀,过来。”
邢岫烟走近,徒元义轻轻拥住她清香的身子,俊颜贴在她的胸脯上,却并不含一丝轻薄之味。
邢岫烟轻轻搂住他的肩,说:“圣人何必放心里去,人本不是黑白分明的。太极生两仪,人也是有正有邪、有阴性和阳性,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杨大人曾皆力为圣人办差未必不心诚,但抛开这一面总也有私心。便是我,也有私心,不然为何我会开心或者不开心,多要看私心顺不顺遂。”
徒元义问道:“你还为杨怀古说话不成?”
邢岫烟淡淡一笑:“我怎么会为他说话?我便是有这么伟大,也不可如此是非不分,我只是不希望圣人不开心。圣人觉得他有负圣人信任,其实换一个角度看,圣人会不会舒服一点?”
徒元义奇道:“换什么角度?”
邢岫烟叹道道:“人生于世间,本来不是你负我,便是我负你,不相负的缘分不尽,互相负多了,缘分就尽了。皇后爱圣人,但圣人不爱她,圣人负了她,而她的父亲负了圣人,你们是互相负了。当你心里舍了皇后的爱时,便要有准备杨家也会负你的恩,这是缘分浅了。”
徒元义凤目忽发出寒芒,邢岫烟这时瞧不见。
徒元义说:“他一个内务府出身的,朕待之不可谓不厚,便是皇后不得朕心,岂容他负朕?”
贪点钱财徒元义能容忍,比如他都让邢忠当织造,也是暗中送发财机会给他。但是此事涉及灭门冤案和马政,将内务府马场之马匹通过蒙古马商转卖给兵部,这种行为就让皇帝难以容忍。
邢岫烟道:“也不可听一面之词,凡事要讲证据,圣人且先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