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下,一辆简朴的车轿停在路边,左光斗一身素服,对面坐着的,便是水火不相容的镇辽侯。
此刻的两人更像是一对忘年之交,看不出任何深仇大恨的模样。
“回京之后,左大人想要做些什么?”李元起身为其斟酒,一副学生模样。
“辞去官职,回乡教书,劳碌半生,回头看来,皆是虚妄,”左光斗摇摇头,好似看透世情一般:“朝廷之事吾不想再掺和了。”
“一个区区的岫岩城,让名满天下的左都御史心神疲惫,辞官归隐?”李元笑着问道。
“李元,你如果心思纯正,则是治世之能臣,”左光斗没有理会李元语气中的挖苦,正色道:“大明享国三百年不易,天数若变,朝廷流离,社稷颠覆,受难的,还是这天下万民啊!”
“此话,”李元皱眉,双眸中大有深意:“左大人,你视李某如建奴啊!”
“你在辽东的势力,任何人来了,看一看,想一想,都会有老夫的担心,”左光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似没有看到李元阴沉的脸色:
“圣上无知,阉党弄权,朝堂上又是党争纷繁,不理世情的无法做官,做官的登云弄爵,收财敛色,不关黎民苦难,你若有心,匡扶社稷,名垂青史,不好吗?”
“左大人,李元并不读书,儒门大义也不想去懂,”李元低头看着酒杯:“如今之天下,大人可看得到希望?”
“总好过天下颠覆,死伤无数吧!”左光斗砰的一声,将酒杯置于桌上。
“温和的改良毫无用处,唯有彻底的革命才有效果!”李元也毫无躲闪,只看着左光斗。
“你将内心所想告知老夫,看来已经决定,不想让老夫活着离开辽东了,”左光斗淡然一笑,仿佛早已看透李元。
对面的李元并没有说话,而是起身继续为其满上酒水。
“朝堂或许有鸡鸣狗盗之辈,”左光斗脸上毫无惧色:“但是勇于殉道者不计其数!”
“我相信,”李元坐回到椅子上:“但是我无意取大人性命。”
“至于你是不是要将今日谈话内容公之于众,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吾并不在意,但凡睁眼看看这个人吃人的现实,都会明白我所言乃是真理!”
“真理?”左光斗花白的眉毛抖动,表情充满了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