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句之中那世事沧桑、人事已非的惆怅与无奈,对于杯莫停而言,却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有灵犀。诚然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离不惑之年还差四载春秋的杯莫停,却已被岁月的风霜浸染地如此消颓,而萦绕于心的凄苦之色,却不曾消减半分,反而历久弥深。此刻轻描淡写地从容说来,却凝藏着无尽的苦涩与酸楚。
杏娘宛然一笑,说道:“月波倾酒,露华正浓。如此美酒,焉能相拒?要我说,根本就不是这明月不解饮,是你不解明月。这明月窥的哪是什么金罍,分明就是一个酒醉醺醺、衣衫褴褛的衔杯乐圣啊。”
杯莫停听罢,捻须一笑,赧然说道:“原来是‘明月窥人’啊,那可真是我错怪它了。失敬!失敬!”说着,他向明月拱了拱手,为了表示歉意,他还道,“这样,我自罚三口酒,算是我向您赔罪了。”他说到做到,这三口酒,每一口,他都喝得毫不含糊。
忽听身后“噗嗤”一声失笑,他转过头来,恰见杏娘正盯着他掩口而笑。他不知她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眼角的余光明明一直都有注意廊柱那边啊,杯莫停一边懊恼着埋怨自己,一边赧赧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你呀,正是个酒痴。”杏娘半是欢喜半是揶揄地说道。
月色清莹,柔柔地抚照着杏娘那清减的半边杏脸,平日颇具英爽之气的杏娘,在月色之下,显得温婉而柔和,薄雾微笼着的五官微微泛起一层朦胧而静谧的光晕,优雅而清纯的笑意犹如初升之明月一样恰到好处地嵌在她的嘴角。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明月照进了她的剪水双眸,也照进了他的两鬓霜蓬。
杯莫停呆呆地凝望着她,不觉有些心神恍惚。良久,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殊为鲁莽,以致杏娘的脸上都出现了几分明显的忸怩与羞涩。
杏娘移目廊外,掠发低眉道:“今夜月色如许,确是难得的佳景。”为了急于掩饰那一刻的心情,杏娘的目光有些惶乱。即使后来她在恢复表面的镇定后,她的左手也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
“江南月色殊秀,却远不如那塞外夜月,来得苍茫壮阔。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杯莫停刚激昂慷慨地吟完李白的这首《关山月》,他就后悔了。
“前辈,还去过塞外?”心思细密的杏娘敏锐地捕捉到了杯莫停语境中那个特定的自然环境以及与之相关的人物,“那‘塞上孤狼’便是那时候认识的?”
“唔,那‘塞上孤狼’,我也是和娘子一道初次遇见的。”杯莫停沉思片晌道,“不过我和他的父亲漠北骁鹰,却是早就相识。”
“当年他父亲漠北骁鹰不远千里来到中原,不惜千金向平江墨家求一柄利器。墨家掌门感其父亲乃是一代豪侠,又是救子心切,就给他特制了一柄‘煜霜剑’。”杯莫停道。
“救子心切?”
“塞上孤狼本是辽人。”杯莫停呷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回忆道:
“他出生的时候,正是金国和辽国反目的时候。有一次,金人攻辽的时候,把他母亲给掳走了,漠北骁鹰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救回来。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母亲已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