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说话,谢人间敢说。他没什么好脸色地走了过来,然后撸着袖子路过了顾黎野,满脸杀气地对那太监道:“传的是圣旨,是吧?”
谢人间站到了太监跟前去。这太监长得矮,谢人间这么一站,两个人之间气势的差距就拉开了。
那太监简直不敢吱声,说话声音如同蚊子嗡嗡:“回、回侯爷……是……”
“圣旨说的什么?”谢人间幽幽道,“来,念一遍。”
太监:“……”
谢人间见他哆哆嗦嗦地不吭声,就提高了声音:“念一遍!没长耳朵啊!?”
“……长了长了……”
太监被吓了个半死,然后抿了抿哆嗦个不停的嘴唇,顶着谢人间杀人似的目光,“呃”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地念道:“那个……圣、圣上有言……顾家遗孤已积功累累,无需……无需停留边境,可回京城,予…朝堂官职……为,为圣上排忧解……”
太监最后一个字还没蹦出来,谢人间就冷笑一声。
太监被笑僵了,不敢吱声。
“排忧解难?”谢人间道,“他那儿多少文官武官,缺这一个?”
“回……回回侯爷的话,”太监颤颤巍巍地说,“不是缺不缺的事儿,侯爷您有所不知,这……这个是罪臣之子,您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呀!说不定现在就琢磨着怎么给您一刀呢!可不能信他!我知道您重情重义,可这脏骨头绝不会在乎情义呀!”
那太监逮着理由了,一边说一边歪过了身子,越过谢人间愤恨地指着顾黎野控诉,声音愤慨,就好像生为了罪臣之子这件事儿是一件多么罪恶滔天的事情。
陈黎野突然感觉到了难过,也感到了好一阵麻木。这样的言语和这样的成见似乎一直在持续,他心里也清楚明白极了,这成见将一直持续下去。
他站在雪里,看着太监因为有些激动而扭曲的神情,他仿佛看到了那自地底里伸出来的扭曲锁链。这些锁链好似生长在了他的影子里,和他形影不离,捆住他的骨血,压得他这一生都变了形。而这些锁链,每一根都写着“罪臣之子”四个字。
他被它们囚禁了。
那太监还在说,控诉得简直要声泪俱下,就好像顾黎野迟早要害他似的。他说:“侯爷,这罪臣的孩子不能留啊!孩子肯定会走爹娘的老路的,这小混蛋玩意儿肯定也迟早会变成罪臣的!这怎么能留在身边啊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