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二年的农历年,张堂昌头一次没有在老家过。
便是小时候被扔到淮军里,农历年他也是贿赂了长官偷跑回家过年的。
骨子里说,张堂昌也是个念旧的人。
过年嘛,就得一家人团团圆圆,整整齐齐的,这才喜庆,乐呵!
就算是和张堂文一人一个院子,年三十的饺子也是一家一个馅儿,你给我一锅,我回你一篦子。
大年初一照例到张家祠堂给祖宗上香,张氏阖家全到,赊旗东边半拉城的人,家家户户都差不多要出人过来,往上查三代,都出不了老张家的户檐。
这可是一年一次的大事,也是极长脸的排面差事。
认识的不认识的,甭管八竿子打不着的,还是未出五服的,凡是老亲旧眷沾亲带故的,都得到长房这边问安。
长房的辈分一向比较高,张堂昌打记事起就是坐在正堂正位上,看着须发皆白的老头给自己请安,明明年长自己几十岁的人叫自己一个小孩,爷爷!
那感觉,张堂昌至今回想起来都是极爽的。
但今年不成了。
一来他早就收到了信,老宅失火,小侄子早夭。
这个年啊,注定是过不踏实了。
二来,开封府的几个仓库还没清完,至年前,已经经由郑州往汉口方向发了十五六批棉花,收棉的本钱居然基本已经收回了。
坚持到年后,在开春前,把山东那边运来的几批棉花再折腾折腾,换个名目,悄无声息地发过去,便是净赚的利润了。
想到这儿,张堂昌不由有些佩服自己这个闷不吭声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