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伏天了,烈日炙烤着大地,天上却一片云彩都没有。
赊旗镇大街小巷的绿树下,都挤满了避暑的人们,还有的挤不下了,便凑着身站到大户人家的屋檐下,贪婪地享受着每一寸阴凉,渴望着若有似无的清风。
张富财站在张堂文的书房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张堂文。
好在这深宅大院里有瓦遮头,又四下通风,才不向外面那么晒,张富财脸上的汗都已经差不多消了。
比起那闷罐子似的粮仓,这里不知道舒服多少倍了!
等到张堂文送走了两批前往江浙一带寻找纱厂的下人,张富财终于听到里屋叫他的名字了。
张富财进了屋,这屋里比外面还凉快呢!
墙角处放着冰盆,桌上还摆着一盆冰镇西瓜,看得张富财不由缩了缩脖子舔了舔嘴唇。
“自己拿块吃吧!这天热的,没了边了!”张堂文虽然是在自己家书房,却仍然是穿着整齐,连领扣都扣的一丝不苟,额上没一丁点汗珠。看得张富财直发愣,老爷到底不是一般人物,外边人热的想扒皮,人家还穿着褂子呢!
张堂文一边让张富财先把瓜吃了再说话,一边把自己记下的日程进度表给收起来。
其实此时张堂文的心里比外面的日头还焦灼,只不过他随了老张家的毛病,通身上下就腋下汗腺特别发达,额头上没一点汗,腋下却跟泼了水一样。
所以他终年无论寒暑,都是穿戴整齐的。
张堂文急什么呢?他急的还是收棉的事儿。
前头张堂文和张堂昌分好了工,张堂昌领着人赶赴开封府监督河南、山东两处收棉,张堂文坐镇赊旗,联络买家,可下江南的前两拨人发挥电报说,无论问到哪,哪怕是已经谈好了价,前脚出门,后脚洋人就递过去低价印度棉了。
这廖启德就跟在张堂文手下人中安插了眼线一样,势要逼张家兄弟于绝路。
眼瞅着入了伏,张堂昌拍电报过来,第一批新棉已经就近入仓了,张堂文这里还没寻到一处买家。
若不是张堂昌在开封府上下打点,买通了朝廷的库管通过官仓销了一批新棉,等下批新棉出来,可就要爆仓了。
张堂文连着几天也是急上了火,菊花茶加冰糖,就没断过,他坐在藤椅上,焦虑地扇着蒲扇,等着张富财把手上的那块西瓜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