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柳氏话音一落,堂上顿时又喧闹了起来,几个老字辈的激动地讨论着什么,年轻点的却是摸不着头脑,又不敢问,四下对着眼神面面相觑。
党苍童舔了舔嘴唇,默不作声地看着张柳氏。
这‘割韭菜’,对商圈里沉浮了一辈子的党苍童来说,并不陌生。
割韭菜,割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自打孩提时候,这嘴边的调调就萦绕在党苍童的耳边了。商贾之家,最怕的,不是世道,也不是同行,怕的,便是这割韭菜,便是这当权者自上而下的罚没与抄底。
这大清朝,也不知道是从哪位爷开始的事,巨商大贾总会在一段时间的辉煌之后,莫名其妙地一落千丈。
有人说是时运不济,有人说是马失前蹄,但在西商圈里,恐怕更多的猜测,便是:“朝廷又缺钱了!”
相比与强征和重赋,‘割韭菜’,更像是抄家,经营数代的商贾一夜之间因这样那样的缘由,或投机失败,或触犯律例,顷刻之间便会一贫如洗,而家产,往往都进了朝廷的府库或者地方大员的私囊。
这是西商们讳忌莫深的常规。
亦是极重的提醒。
因为西商群体纵横商界上百年,这类事,并不少见。
党苍童沉思了片刻,身后闹哄哄的声音此刻已是充耳不闻了,他盯着张柳氏,并不言语,只是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看破些什么。
在彼时,这是极不体面的举止。
张柳氏低头别过脸去,党苍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下,眼神撇到一边,“张老板处境虽然凶险,但这话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他回头瞄了一眼仍在议论纷纷的人们,抬高了声调,“如今虽然时局动荡,但还远未到动摇我大清根基的程度!如今国力羸弱,正是需要我们这些行商去重振商道的时候,此时‘割韭菜’,岂不是要致朝廷于万劫不复之地?”
张堂昌本在人群中静观,听闻‘割韭菜’之说,心头也是震惊不已。
毕竟他也是张家人,若是‘割韭菜’割到张家大老板身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这张家二老板的名头岂不是也不保?
张堂昌站起身来,来到党苍童身边,低声问道:“嫂嫂当知,大哥虽然糟了牢狱之灾,但花些银子想必也是无碍的,但这,‘割韭菜’可不能乱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