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广和里。
酒宴从暮色四合时开始,直到明月当空,酒席上杯盘狼藉。
歌舞管弦早已撤下,婆娑树影映照在庭中,席上的人不少,却莫名显得冷清。
与宴的人先后起身离席,向主人告辞。
有人恋恋不舍一般,一步三回头,“令君,曹公若相问,还请多为我家美言。”
也有人喝得东倒西歪,步履摇晃要人搀扶,告辞之际却压低声音,连称佩服,道一句“令君好手段”。
席上这些能做得了一家之主的,无不是千年的狐狸。想让这些人慷慨解囊,送上粮草为国分忧,荀彧颇费了番心思。
“主公。”见自家主公起身后脚步不稳,仆从忙来搀扶,只觉主人身上的酒气压过了衣上的香气。
方才那络绎的敬酒主人来者不拒,照这种喝法神仙也得醉。
荀彧坐回榻上,饮了仆从奉上来的梅浆,神色犹清醒,却听庭中传来脚步声。
门房脚步匆匆,“主公,君侯归矣。”
“元衡?”荀彧慢了数息才反应过来,一惊之下衣袖险些带倒食案上的杯盏。
“正是,仆方望得一车至,便有君侯亲从来报……”荀忻的亲从说的自然是“夜深不便登门”,为主人道失礼。
众人皆知自家主人这些时日都为此担心,有人小心翼翼道,“伤者难免行动不便,主公可要前去探望?”
他没有得到回答。
只见他们的主公抵着额头,烛火下修眉微蹙,仿佛难耐头痛。
“主公不适?”仆从们不知所措,慌了手脚。
突然,荀彧偏过头,扶案俯身吐了出来。
方才的宴席中他几乎无暇吃饭,吐了半晌,吐出的只是刚喝下去的梅浆与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