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放下青年人的手,“郎君无需担心,君兄并无大碍。”
“久不进食,哀毁过度,疲乏已甚,纵然仙人也难堪重负。”他叹口气,“好生休养,夜间许能醒转。”
果然暮色深沉时,荀忻捧着碗小米粥进门来,就见兄长靠在白灰涂就的墙壁上,室内只点了一盏缸灯,憨态可掬的铜牛身上承着橘黄色的灯火,使荀彧苍白的侧脸映上柔和光晕。
斩衰之人只能睡草席,若不是荀彧突然昏倒,此刻他应该在父亲墓前倚庐而居。
“兄长。”荀忻坐到草席旁,将漆碗捧给他,荀彧伸手接过,沉默地喝完这碗粥。
荀忻接过他手上的空碗,只听眼前人问道,“大人临走,有何嘱咐?”
荀忻脑海中浮现起那一声声的不舍轻唤,心里生出哀意。年轻人的声音低而清澈,“阿父望兄长,惜身自爱,平生长乐。”
为人父母,还能希望子女怎么样呢?
他私心里不想告诉兄长伯父在病榻上的辗转,这无论是对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是一种残忍。
沉默在室中蔓延,荀忻拿着空碗起身欲走,走了两步犹豫着转身。
“兄长……何时赴东郡?”
荀彧闻言望向他,复又垂眸,“百日斩衰后[2]。”
服完百日丧期他就要回兖州,如今东郡正处多事之秋,虽然他已经向曹将军举荐了戏志才作为策士,仍是无法放手离去。
“早些休息。”荀忻行礼间瞥了眼兄长坐着的草席,抿了抿唇,这个时代事死如事生,然而人死如灯灭,子孙的孝行也只是做给活人看。
种种施诸于孝子们身上,对于衣食的严苛要求,其实是对人身心的摧残。
“元衡。”
荀忻应声,“兄长。”
兄弟二人一人坐,一人立,荀彧拱手低头向他作揖,荀忻长揖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