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驾牛车在大道上不疾不徐地前行,木制的车轮滚滚而过,在刚刚消融冰雪的土地上轧出了两道深深的辙印。
穿着粗布夹袄的少年御者控着缰绳,嘴里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调。
荀忻靠着车厢里的凭几,仗着车门有布帘挡着没人看得到他,歪歪扭扭地半躺着。
他昨天趁荀勉不在,拔弦听声,鼓捣了一上午,恨不得手上有个录音机。
害,别说录音机,手机上就有调音器。
无奈何,万恶的封建社会过于落后。
此时的荀忻就像现代马上要进考场的考生,把之前那卷介绍音律的竹简背了又背,把他画着调弦示意图的绢帛看了又看,把他记好的音调在心里唱了又唱。
在他准备背第十一遍竹简的时候,车壁被敲了敲,熟悉的少年声响起,“郎君下车,至矣!”
荀忻应了声,抹把脸,掀开车帘跳了下来,木屐踩上地面,行走间留下屐齿印在泥上。
他扣了扣门,来开门的老仆须发皆白,似乎认得他,浑浊的双眼望着荀忻,露出惊喜笑意,“小郎君许久未见,主人时常念叨,记挂郎君。”
荀忻也笑着问老仆人,“大兄在否?”
“在家,在家,主人在书室,老奴引小郎君过去。”老人笑呵呵答道。
老人嘱咐两句荀勉,让他把牛车系好,便领着荀忻往一处走。
“大兄。”荀忻对着正端坐案前的中年男人行礼。
“蒿儿来了。”
荀忻眨了眨眼,面上不显,心中沉思谁是“蒿儿”?
男人起身相迎,荀忻也行完礼抬头望向他。
此人看上去约有四十岁,下颌留着短须,头戴灰色帻巾,穿着一件洗的有些泛白的宽衣大带青袍,交领处露出白色的中衣边缘,站得挺直,凛然有松柏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