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便听得燕离淡淡开口,嘴边勉强扯开一丝弧度,“路大夫给我扣好大一顶帽子。”
路大夫走了进去,又命徒弟将医药箱打开,“微臣可不敢给殿下扣帽子,是殿下自己不保重自己的身体。如此寒冬腊月,则更应该坐在轮椅上,静养!静养知道吗?还天天骑马、走路……不痛才怪!”
被自己的下属这般训斥,那燕离却也不恼,想起这几日自己确实是放纵了一些,当下便只好认罪,“路大夫说得是,只是这几日忙碌了些,便也顾不得了。”
路大夫连连叹气,指使了梧尽,“你先将殿下抱出来,放到椅子上。”
屋顶上的顾华杉心头一凛,她已经知道燕离受伤的来龙去脉,却不知燕离的腿疾竟是如此严重。
他当时轻描淡写两句话,她便以为他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下边燕离却已经靠在梧尽身上,立刻有手脚利索的小厮丫头们撤去了浴桶。
顾华杉这才看见那浴桶里的水都是乌青一片,似乎加了其他药材。
路大夫拿出了一把青玉短刀,先是涂了酒精,随后放在灯火上将那短刀烤到熊熊大红,炙热无比。
“殿下,您身上的余毒快清,再忍忍。还有一两个月便过去了,届时您想要做什么,微臣都不会拦着。”
燕离坐在椅子上,那木椅上垫了软垫,他双手抓着手扶,脸上是苍白通透的笑,“路大夫请吧。”
路大夫面露不忍,“殿下能忍下这刮骨去毒的疼痛,想必将来没有任何事能阻拦殿下的雄心大业。刮骨之后,殿下在十二个时辰内不能走动,出入必须使用轮椅。尤其是明日早上,我再来用一剂猛药之后,切记卧床休息。”
梧尽连忙答道:“路大夫,我都记下了。”
从顾华杉的角度望下去,只看见那路大夫半蹲着,抓住燕离的一只脚。
掀开他的裤腿,他膝盖那里有一处包扎的伤口,将那布条取开,只看见那里被剜开了一个血洞,铮铮白骨清晰可见。
路大夫以烧得铁红的短刀靠近,随后只见燕离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大变,只那一刹,他额头便是泠泠的冷汗流了下来。
一声痛苦而隐忍的闷哼,燕离双手紧紧抓着那椅子两侧的手扶,骨节分明凸起,那手上隐约可见一根根分明如同随时都可能炸开的血管,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像是随时要昏死过去一般。
而那房顶之上的人,坐直了身体。
她脸色茫茫然的,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看着那远方不断摇晃的树影和一望无际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