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给为叔说实话,这是不是那小子搞出来的?”宁夏城中,杨一清再次接到斥报,实在无法淡定了,提着袍襟就往后院来,冲着程妹妹怒而问道。
两个小家伙,真是太大胆了,这种事儿都敢整,可曾想过之后要如何收场吗?有这事儿横亘着,便是和大明使团的谈判都不得不暂时停滞下来。这该不就是那苏家小子的目的吧,若是,那可真是疯了!绝对的疯了!老头儿又气又怕,一个头好几个大。
“咦,叔父说的是什么事儿?何以如此着恼?”程妹妹迷茫的睁着大眼睛,一脸的萌哒哒。
杨一清气急,抬手点点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看老爷子真急了,程月仙不由吐吐舌头,连忙跑过来腻着老头儿,笑靥如花的扶着老爷子坐了,又亲手奉上一杯香茗,这才叹气道:“叔父,说实话,侄女儿也不知道呢。”
杨一清只当她不肯说,气的将茶盏重重往案上一顿,才要发作,程月仙却抢先幽幽的道:“叔父啊,仙儿是真不知呢。仙儿只知道他大体的谋划,倒是确实说过,要让草原上先乱起来。因为唯有乱了,他才能浑水摸鱼,左右逢源,从不可能中抓住可能,进而转危为安。但是具体如何操作,又以什么手段为引子……”说到这儿,程月仙摊摊手,却是将某人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十。
杨一清瞠目结舌,一口气在嗓子眼打了个转,却就是发不出来。这憋得。
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存了放任这两个小家伙的心思呢?原本只当他们要在这宁夏城中搞风搞雨,最多不过就是小打小闹。有他在此坐镇,倒也不怕翻了天去。
可眼下,这哪里是翻了天啊,简直就是连地都给覆了。如此一来,便是他杨一清也没那本事再遮盖此间的事儿了。毕竟大明官制,并不是一个巡抚或者某一个职位就能一手遮天的。
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权分立,各司其职,同时也互为监督。三大宪各自代表一派,谁也不敢花活玩的太大。
这且不说,下面还有诸如分巡道、分检道、督粮道、御史督察等等等等,不知多少眼睛都在看着。更不用说还有一厂一卫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窥探了。
倘若只是小来小去的事儿,他这个位比三大宪的抚台,自然要有几分面子。但闹到这种程度了,别说他了,就算三大宪、御史钦差都不敢再存半分侥幸。
“罢了罢了……”他想及即将到来的场面,终是不由的心灰意冷,长叹一声,一脸落寞的站起身来。捏着手中那份急报看了又看,随即苦笑着随手扔下,转身往外走去。
“丫头,听叔父的话,回去吧。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的事儿不是你们所能搀和的了。若是你有个一差二错的,又让叔父如何向你双亲交代……”
他头也不回的郁郁而行,满是苦涩的再次劝道。话语中,全是无奈之意,甚至带着几分祈求的味道了。
程月仙心中难过,有心就此应了,但是想想那冤家若没了自己帮助,只凭他那粗疏的性子,还真是难说最终会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只是面对着眼前这个一心关护自己的老人,她又实在开不了口拒绝。迟疑再三,只得含混的低头道:“叔父良言,仙儿记下了。”
杨一清脚下一顿,仰首望天,最终只是又发出一声叹息,不再言语,转身去了。
事到如今,事儿是不能瞒了。必须要尽快给程家那边传个信儿去,恩娘这丫头古灵精怪,却最是个有主意的,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既不能让她改了主意,便只有为她做万全的准备了。
目送着老人显得佝偻的背影,程月仙眼眶儿有些发红,只是这娇弱之态不过转眼,便又坚定起来。回身招招手,对一个跑过来的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