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讲的笑话实在太冷,炼金术士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还是快快让白昼到来吧,我等不及在绞刑架上沐浴阳光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在地牢里待了这么些天,他真的觉得自己的骨头里恐怕都长出了海草与苔藓。
“我保证,那感觉一点都不美妙。”杀手说,“你瞧,首先,你全身只靠一根绳子吊着,你的舌头会伸出来——恕我直言,那样真的像条死狗;”他耸耸肩,吹着口哨,掰着手指逐一道来。“其次,你还会任人围观,被乌漆麻黑的猴子扔鸡蛋,吐唾沫——那时你会庆幸自己已经死了……”
“唔,唔。”李察不时点着头。同杀手谈话,他觉得自己心情轻松不少,即将踏上刑场的紧张与不安渐渐消散。他干脆靠在了牢门上,双手抱胸。“还有吗?”他期待着。
“当然。当然还有最后。”杀手也靠在牢门上,与他背靠背。他的声音透着捉弄的恶趣味。“最后啊,你的尸体会慢慢腐烂,流淌尸水,臭不可闻,所有人都对你避之不及,除了苍蝇,乌鸦与秃鹫。它们啄走你的眼睛,吸食掉你的脑髓。”
“那时我早死了。”
“没错,**死了,灵魂还在。”他的语气忽然透出一股寒气。比李察几天前呆过的水牢更加阴寒。“你总能体会到那种痛苦。”
李察猛然直起了身子,转过身紧紧盯着浑身上下懒懒散散的杀手。“你究竟想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地质问。
“看你怎么理解啰。”杀手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反正总有人会让你死也不那么好过。”
他做了什么,竟招致旁人无端的痛恨?答案很明显。他忽然感到不寒而栗。“是因为艾伦伯特男爵的孩子,还是因为他的夫人,那位玛格丽特女士?”
“我可什么都没说哟。”杀手提醒他。
这无异于肯定。但他所做的一切似乎无关大局。可仍有人为此发怒,乃至歇斯底里,在背后搅动浑浊池塘,掀起吞没他们的波澜。
“到底是谁?”
“无可奉告。”杀手说,“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替人跑腿的下手。”
“替谁?”李察紧追不放。“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让你来见我就是转达这些?对将死之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还打算把我救出去吗?我可不认为他有这样的好心。”
杀手面露苦恼之色。“这么多问题,唧唧喳喳一大堆,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一个个来。”他没好气地哼道。
杀手沉默了好一阵。他像是在思考,但就李察看来,他更像是在闭目养神。“就我所知啦——”他拖长尾音,话语里透着嬉戏打闹之意,总让人觉得他口中说的话皆是虚妄。但李察不得不耐心竖耳倾听。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