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光明啊!它们也可能会这样对我们。一百只大乌鸦,它们可以走吧。伊莱迩低吼道,跳起来朝伊文娜招了招手后,立刻往那丛树木小跑过去。走啊,见鬼!他回头喊道,快走!伊文娜和贝拉跑上山坡,在他们到达坡底之前赶了上来。没有时间解释,但是她立刻就看到了地上的狐狸,脸立刻变得雪白。
伊莱迩走到那丛树旁,转过身,用力朝他们挥手催促。珀林想加快脚步,脚下却被绊了一下,他风车似的挥着手向前扶去,在摔得嘴啃泥之前撑住了地面。见鬼!我已经是尽快地跑了!树丛里飞出一只落单的大乌鸦,朝着他们飞来,尖叫了几声后转身向南飞去。珀林明知自己的动作已经慢了一步,仍然摸出腰间的投石绳。他还在口袋里摸找石子时,那只大乌鸦突然在空中缩成一团,坠落在地。他惊讶地张开了嘴,然后看到了伊文娜手里的投石绳。她朝他露出一个颤抖的笑容。
不要站在那里数脚趾啊!伊莱迩喊道。
珀林一惊,急忙跑进树丛,又急忙跳开躲避随后冲进来的伊文娜和贝拉。
西边,几乎在视野的极限处,隐约升起了一团黑雾。珀林感觉到那三匹大狼就在那边经过,往北边跑去,他们也注意到那些就在他们左右的大乌鸦了,但是他们没有慢下脚步。那黑云向北移动似乎想要追赶他们,然后又突然散开,朝南方去了。
你觉得它们看到我们了吗?伊文娜问道,我们已经躲在树里了,是吗?它们从那么远看不到我们的,对吧?那么远。但是,我们能看见它们。伊莱迩冷冷说道。珀林不安地挪动着,伊文娜惊慌地喘着气,如果它们看到我们,伊莱迩低吼道,早就像刚才对那只狐狸一样朝我们扑过来了。如果你想活命,就得用用你的脑子。如果你不学会控制恐惧,就会因此送命。他敏锐的目光逐个凝视他们俩。终于,他点点头说道:它们现在已经走了。我们也该走了。把那些投石绳准备好,可能还要用的。走出树丛后,伊莱迩带着他们往南偏西的方向走去。他毫不疲倦地向前飞跑,竟像是在追赶他们最后见到的那群大乌鸦似的。珀林的呼吸开始急促,却也只好拼命跟着。必竟伊莱迩说过他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在某处。他是这样说的。
他们跑到下一个山坡前,等那群乌鸦飞走,再跑,再等,再跑。这种规律的前进方式十分累人,除了伊莱迩,大家都很快就开始脚步摇晃。珀林的胸口剧烈起伏,每次跟着伊莱迩爬上山坡侦察时,就抓紧那几分钟时间大口吸气,把侦察任务都留给伊莱迩。每次停下,贝拉都耷拉着脑袋,鼻孔一扇一扇。恐惧驱赶着他们,珀林不知道他们这样是否算是控制恐惧,只希望那些大狼能告诉他身后到底有什么。如果真的有东西,到底是什么。
前面,是更多珀林不想见到的大乌鸦。从左到右,这些黑鸟此起彼伏,都在向南方飞。有许多次,他们刚刚来得及躲进树丛或者坡底,那些大乌鸦就飞进了空中。还有一次,午后刚过,他们跑向下一个藏身之处时,东边飞起了一百多只大乌鸦。他们距离藏身处还差半里左右,立刻僵住,像雕像一般一动都不敢动。尽管寒风冷冽,珀林的脸上仍然渗出汗珠。他们定在原地,直到那黑压压的一群渐渐远去,缩成一个小点,消失。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用投石绳打下多少只掉队的大乌鸦了。
沿途,又遗留了更多遭到大乌鸦杀害的尸体,更增加了他的恐惧。有一只兔子被撕成了碎片,珀林像着了魔一般地呆呆盯着它,看着它那被啄掉眼珠的头向上摆着,脚、内脏围在旁边堆成一个歪扭的圆形。还有被撕成一堆扭曲羽毛的鸟儿。还有,另外两只狐狸。
他想起兰恩说过的话。暗黑魔神的手下的生物全都以杀戮为乐,他的力量就是死亡。万一被这些大乌鸦发现了那无情的眼睛像黑色的珠子闪着光芒,针一般尖利的鸟喙滴着血在他们的身边旋转,啄穿他们的血肉。一百多只,也许,它们还会呼喊更多的同类,也许它们全部都会出动。一幅恶心的影像在他脑海里浮现:一群大乌鸦像蛆一样挤成一座小山,鼓噪着争夺几块鲜血淋漓的肉块。
忽然,这幅影像被其他影像冲散了,新来的每一幅都清楚地呈现一瞬间,然后旋转着褪去,被下一幅取代。是那三匹大狼,他们在北边遇到了大乌鸦。那些邪恶的大鸟尖叫着,俯冲,盘旋,再俯冲,每一次扑下去再飞起来时,鸟喙都带着鲜血。大狼嘶吼着,躲避着,跳起来在空中扭动身体用利牙撕咬。一次又一次,珀林尝到了羽毛和大乌鸦被活活咬碎的腐臭味道,感觉到身上处处被撕裂的痛楚,绝望地知道即使他们抵抗到最后一刻,所有的努力加起来也抵挡不住它们。突然,那些大乌鸦放弃了。它们飞起来,在大狼最后一次愤怒的嘶吼声中盘旋。狼不像狐狸那么容易杀死,而它们还有任务。它们拍打着翅膀飞走了,掉下几根羽毛落在那些被咬死的同伴身上。风舔了舔左前脚上被啄穿的伤口。弹跳的一只眼睛似乎也受了伤。斑纹不顾自己的伤势,召集起另外两匹大狼,忍着伤痛朝着大乌鸦飞走的方向大步跑去,伤口渗出的鲜血在皮毛上粘成血块。我们来了。危险会比我们先到。
珀林跌跌撞撞地跑着,跟伊莱迩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金黄眼眸毫无表情。他也知道了,却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边看着珀林,一边继续毫不费劲地大步慢跑,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