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在田地里劳作时大都只穿着犊鼻裈,午休时至多也就披一件短衫,可谓是相当粗俗。
不过毕竟地处中原,民人的素质极高,农人们见有一行衣着光鲜的行人经过,纷纷站起身来远远行礼。
这在后世或许不可理解,有人经过便经过吧,与我何干。
然而在汉代,上下尊卑的观念极重,普通黔首百姓见着士族人家,俱都毕恭毕敬的,避道行礼那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农人们原以为这行衣着光鲜的人只是路过,也没太在意,不过那行人远远回了一礼后,竟然直接来到了农人们歇息的老槐树下,与他们打起了招呼。
“敢问父老,可是在麦收?”一名三十出头,长得虎背熊腰的华服男子主动朝一名老者问道。
老者忙弯腰揖礼作答道:“好叫诸位贵人知晓,我等正是在麦收,因着近午日头大,暂时歇息一二。”
华服男子抬头看了看日头后道:“合当如此,这日头正盛,适合收麦晒麦,却也要小心中暑。”
老者见眼前的华服贵人居然对农事有所了解,不免微觉意外,附和道:“贵人所言甚是,所幸我等有这老槐树可以遮蔽,也就没那么辛苦。”
华服男子看了看周边这一排老槐树叶茂青翠,正绽开着一串串的黄白色花朵,闻之亦觉花香四溢,对身旁之人笑道:“老槐生花,麦谷陈仓,此地倒是个好年景啊!”
男子身旁一名年龄更大上些许的文士道:“确乎,今夏的宿麦是个丰年,百姓们有福了。”
华服男子颔首道:“栾城地绕民丰,确是一块宝地,此地的百姓们日子应当过得不错吧?”
那老者闻言确是微微苦笑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华服男子道:“父老好似有难言之隐?”
老者叹道:“虽是丰年,不过我等辛勤半年,也剩不下多少粮食啊!”
华服男子作讶异状说道:“父老何故如此言?我观此处灌溉便利,土地丰饶,亩产三五石当不为难也,加之本朝赋税又轻,不过三十税一,这当能余下不少吧?”
老者道:“贵人却有所不知,这田税虽说是三十税一,不过我等并不直接交税,而是要向乡中大族纳粮,亩纳一石五升到两石,遇上丰年还能稍许剩下些,若是欠收只能靠野菜杂粮过活咯!”
华服男子道:“亩纳一石五升到两石?这岂不是比朝廷所定田税超了十倍?为何如此之高?”
老者道:“这还不是因为我等都是租种的大族的田,交的田租。”
华服男子道:“听父老乃本地口音,为何要租种旁人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