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哀叹道:“哎!还不是早些年大旱蝗灾时,交不起算赋口钱,没米下锅,被迫把祖上传下的田拿去抵了,还是栾氏看我等可怜才让我等继续租种,勉强过生活。”
华服男子亦跟着叹了口气道:“遇上灾年着实不易,官府应当赈济安民才是。”
老者大点其头道:“但愿官寺中的君长们如这位贵人一般想就好了。”
华服男子尴尬一笑,又作出一副十分不解地样子问道:“前时遭了大旱蝗灾交不起算赋,父老将祖田典了,那万一日后又遭逢灾荒,父老又用什么去交算赋,拿什么下锅,拿什么去交田租呢?”
老者面色一黯,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祈求栾氏的君子们开恩减免租钱了。”
华服男子追问道:“即便租钱能减免,那算赋呢?总不能也指望朝廷减免。”
老者下意识地答道:“还好如今不用交算赋……唔,日头偏西了,小老儿要去打麦了,便不陪贵人说道了,莫怪莫怪。”
老者说了一半好似自觉失言,匆忙住口,引了家人匆匆往麦场赶去。
华服男子望着离去的农人若有所思,他身旁那名文士上前半步道:“明府可看出些什么了?”
华服男子长叹了一口气,答道:“怕是不仅仅有诸多隐田,还有诸多隐户啊!”
华服男子与文士正是常山国中的一把手与二把手,国相颜良与长史辛毗。
颜良回到元氏后,辛毗便拿出了一份足以惊天动地的簿册放在颜良案上。
颜良看过之后只觉事情重大,他自然是相信辛毗,但事情重大不可不慎,便与辛毗二人弃了官服,着了常服微服私访起来。
既然是微服私访,那就万万不能被人看出行迹。
所以颜良并没有选择元氏县,也没有选择他常常去的石邑县,而是选择了元氏东南便的栾城、房子二县。
常山国西侧紧靠黑山,因而井陉、灵寿、石邑等县受黑山滋扰,早些年颇不太平,民人多有流失逃亡。
然栾城、真定、九门、高邑、平棘等东边数县治安却相对要好得多,土地也更丰沃,民人流失的情况甚少。
颜良路过多处乡里,只见乡里间几无空置的屋舍,郊野间也并无荒废的田地,好一番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
看到这番景象,任谁人都应当拍手称赞,然而颜良与辛毗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
因为他们还看到了一路上士族华车马美章服,黔首却衣不蔽体面无菜色,联想到那长了脚跑得不知所踪的七千亩良田,作为一国之相的颜良又如何高兴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