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崔钧小心翼翼推门进屋,并未在外间起居室稍稍整理了下袍服,然后进入了内室之中。
虽说刘表所赠的这所宅邸十分宽敞,然而赵岐所居的内室却相当简朴。
整个屋内,除开西侧一张床榻,床前两个案几之外,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唯有两个例外。
其一是屋内各个角落放着几个大架上分门别类码放着一卷卷的书册,看上去蔚为壮观。
其二是内室的四面墙壁上,各悬挂着一面帛画。
南面墙壁上挂着吴国公子季扎画像,西面墙壁上挂着郑国大夫子产画像、东面墙壁上挂着齐国大夫晏婴画像、北面墙壁上挂着晋国大夫叔向画像。
这四幅画像都是赵岐亲笔所画,所画的四个人物季扎、子产、晏婴、叔向皆是春秋之时各诸侯国的贤公子与贤大夫,乃是赵岐借以明志的表达。
赵岐曾与家人言,当他身故之后,便把这四位古之贤达的画像置入墓穴与他为伴,其余之事尽皆从简,也不需要什么豪华的棺椁,只需要以黄沙为床,身上更无须什么奢靡的丧服,只需要简单的竹席白衣,披散头发,盖上单被,当天立刻入藏,直接掩埋便是。
崔钧入内之时,赵岐正身着一身素袍,斜倚在枕垫上闭目养神。
崔钧轻轻脱去鞋袜,蹑手蹑脚地来到赵岐床前,低声唤了一声:“太常公!”
赵岐早已经须眉皆白,因为这些年各种病痛折磨,人也消瘦得不成样子,听闻叫唤,睁开眼睛,抬起瘦骨嶙峋的手道:“呵呵,州平来了啊!”
崔钧忙凑上前握住赵岐的手,说道:“太常公今日气色正佳,想必再过几日便可下床行走了。”
赵岐却摇摇头,笑眯眯地道:“不指望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一次怕是要去见诸位先贤了。”
赵岐说罢,目光扫向了他素来仰慕的四位贤达画像。
见赵岐如此悲观,崔钧情不自禁语带哽咽地道:“如今朝堂倾颓,正需太常公坐镇抵定,太常公万勿悲观。”
赵岐抖了抖手阻止了崔钧继续说下去,问道:“邯郸子叔有信给我?”
崔钧道:“正是,晚辈方才去过城南馆舍拜谒子叔公,子叔公知晓我要前来拜谒您,特让我带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