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先前就发现刘桢虽然双目平视,但脸上神情自若,并未流露出某些好色之人的猥琐姿态,然后又看到吴质唤了几回才把刘桢叫醒,想来是别有缘由。
他突然又想到了曾经看书时看到的一则趣闻,乃是魏太子曹丕宴请府中文学之士,使甄夫人出拜,坐者皆伏,而桢独平视如故。曹操派去的人看到这一幕后报知曹操,曹操以为刘桢不敬,乃收之于狱中。
当时颜立善还笑话曹操父子,儿子既然请妻子出来见客,而老子还不让客人看了,看了还要下狱,未免太也小气且小题大做。
而今天偏偏就巧了,自己召甄宓出来见族侄颜斐,恰恰也碰到了刘桢发呆。
颜良不免心中好笑,但他心胸大肚,媳妇被人看两眼就看两眼,又能咋地,也不想因为此事尴尬,便问道:“公干,方才见你出神,不知因何事由?”
刘桢揖礼道:“在下前些时日从文林处借得《左氏春秋》一观,方才正在想其中一句话,因而出神。”
“噢?是哪句话?”
“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
颜良自然也是读过《左传》的,知道此话与晋太子申生有关,问道:“嗯,公干对此言何解?”
刘桢答道:“在下以为,修己而不责人,诚然为君子所为,然未必能免于难,申生便为前例。”
颜良拊掌道:“说得好,申生淳淳君子,虽无害人之心,然无防人之念,遂不得善终。依我之言,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便如今上,在重归雒阳时便少了些许防人之心,致使如今坐困许县,政令皆出曹逆之门,公卿但拱手,天子唯盖印,君之不君,臣之不臣也!”
这年头在河北地界上,黑曹老板便是政治正确,颜良也不免在言语里狠狠鄙视一番。
刘桢是东平人,如今家乡还在朝廷治下,受曹操节制,当然对颜良的吐槽没太多认同感,闻言只是默然。
倒是吴质早已经把屁股坐到了河北,坐到了颇为赏识他的颜府君下面,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府君此言实是贴切,如今满朝公卿虚设,朝纲败坏,幸得有袁公,有明府这般的忠臣良将,才勉强制约了乱臣贼子的妄念。”
颜良对吴质的大表忠心颇为称许,又感叹道:“这争权夺利之事,不提也罢,只是苦了天下苍生啊!”
颜斐闻言也附和道:“族叔所言甚是,便想卢县一地,因先前那场战事,便有无数田地为人马践踏,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若战事迁延不断,还不知会是如何情形。”
颜良不想在这种沉重的话题上多谈,说道:“今日诸君前来,不提这些煞风景之事,我只知,如今常山在我治下,我定会使常山一地百姓富足安康,毋使百姓流离失所,困苦疲敝。诸君若有心,亦可助我一臂之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