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的庄园在下曲阳之北,从庄园再往北三里处便是滹沱河,在庄园之中有一方池塘,乃是从滹沱河中引水而入,平日里可以凭池中之水浇灌附近的良田,也可作为颜氏族人消夏的去处。
此刻这方池塘却是已经结了冰,冰面之上盖了一层绵绵的雪,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与冀州其他地方也并无太大不同,也算不得什么好风景。
与四周清冷的环境十分不协调的是,池塘边的一处亭榭里却拥着好多人,显得十分热闹。
仆役们用布幔将亭榭围住,遮挡住寒风的侵袭,亭中更是燃有暖炉,暖炉之上更煮着温汤,石桌上摆着各色干果点心。
亭榭内以颜国的妻子刘氏为主,颜贮、颜佑的妻子相陪,而其余人的配置就十分奇特,基本是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妙龄女郎,甚至有一拖二、一拖三的情况。
下曲阳就那么丁点大,各家各族的妇人也时常串个门,俱都十分熟悉,可眼下的气氛却与以往有些不同。
平日里见着面就能唠嗑唠上半天的,今儿见着却显然谈兴不浓,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上两句,眼光却不停地瞄向别人家的女郎,更与自家女郎暗暗相比,想要分出个高下来。
妇人们各怀心思,可那些女郎却单纯得多。
这些女子小的十三四,大的十七八,难得一群同龄人围在一块儿,有温汤有干果点心,且还不是待在令人气闷的家中,足矣让小女子们雀跃不已。
偶有一两个心智成熟一些的,知道今天来参加这场赏雪的目的为何,却是心里隐含期盼,又带有一丝丝对未知事物的惧怕。
颜国之妻刘氏显然对今天的场面十分满意,一方面她得了婆婆的嘱托要把这事儿给办漂亮,另一方面她也想小叔子能早日续弦为颜家延续香火。
刘氏心里甚至还存了一些小心思,在座的妇人里有一个便是她的弟妇,带来的女郎要叫她一声婶婶,若是立善能看上自己弟弟家的女郎,那刘家与颜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至于说辈分上可能因此而发生的紊乱,显然被刘氏给下意识地忽略了。
在等待正主来到的时候,刘氏招呼着众家女郎们吟唱些咏雪咏冬的诗句,什么“雨雪瀌瀌,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之类的,虽无新意,但在少女们的轻柔之音演绎下倒也别有雅趣。
赏雪赏了好一会儿,就在亭榭之内的妇人们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从颜氏庄园老宅方向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在刘氏的授意下,仆役把布幔掀开一面,让亭榭内的众人可以看清来人。
虽然布幔掀开钻进了不少凉风,但亭榭内的妇人女郎们却浑不在意,纷纷昂起头看向了蹄声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