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心如鼓跳,含混不清地“嗯”
了一声,他不过一笑:“沉鱼记好,以后若有男子这样吻你,要闭上眼睛。”
我并未疑他,只目不转睛地抬眼盯着他瞧,他再淡然一笑,长指抚一抚我的眼角,不疾不徐地问我:“沉鱼看着我做什么?”
我实话实说道:“帝尊,你长得真好看。”
他侧过脸去,笑了一下,似乎我这样夸他,反让他觉得很无奈,我顿了一顿,仰脸望着他,脸上红了红,又明知故问道:“不知帝尊觉得沉鱼的样貌怎样?”
我这样说的意思是想亲耳听见他也夸一夸我的美貌,他当真皱了下眉,似认真想了想,说之前又看了我一眼道:“我听他们议论,说沉鱼五官肤色尚可,就是体态稍胖了一些,稍显美中不足。”
我顿时被戳中痛处,脸上略有些挂不住道:“那是他们瞎说,我只不过脸比他们圆润些,身上的肉比他们紧一些,连我娘都说,我生得身量娇小,多长些肉反而更好看。”
最后这一句,我娘的原话是说我“生得身量娇小,比旁人多长些肉也看不大出来”
,被我略改了改。他看着我,笑意深沉,却笑而不答,我以为他不信,沉吟片刻,觉得与男女大防相比,还是胖瘦一事事关我名誉,更为重要些,便接着方才的话向他郑重道:“两个姐姐都比我瘦不假,腰却是我最细,我娘找先生帮我看过,也说我是天生一副练舞的好身材――”
我话未讲完,他又用手中的白色丝帕掩住口鼻,我还当他又要咳嗽,哪知他只是眸光一扫左右,似是忍俊不禁。我看出他这是笑话我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怏怏不乐,别过脸去避开他的眼光。半晌,他才将我再纳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头顶,淡淡道:“十几万年,于我,不过白驹过隙,将来有一日,等沉鱼带着儿孙来见我,便会明白我今日费力所做之事是何意。”
我虽不大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心里却有些不爱听,但他身为帝尊,说话自然要比寻常人高深莫测些,这个道理我懂。再说,我只是他的贴身侍女,连徒弟也不算,而他贵为天地至尊,特地提前十几万年邀请我去他的幽冥殿做客,还要我带上一大家子一道去,可见他为人有多平易近人。来而不往非礼也,爹娘自小便教我要识大体,尊老敬上,这样一想,只能挤出一些干巴巴的笑容抬头与他目接,一边学着爹爹平日说话的语气文绉绉地附和他道:“帝尊老人家真是太客气了,那些背后总说帝尊脾气古怪的人定是没有亲眼见过帝尊,不知道帝尊为人这样平易近人,”
说到这里,终归不免有些伤感,话锋一转再接道,“只怪沉鱼自个福薄,倘若我不是这么一个麻烦的劫数,便能和帝尊学一两样法术,那十几万年后,我带着儿孙去拜见帝尊,沉鱼一定会叫犬子尊称帝尊一声祖师爷,再叫孙子尊称帝尊一声――”
刚说到这句,他已经侧过脸去,一副被我噎到的模样,连我自个也觉得这几句甚是别扭,愁眉苦脸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祖师爷上面应该是个什么称谓,加上心里原本就不甚情愿与他说这些客套话,也就转过脸就此打住。
湖上一阵风拂过,身上略有些凉意,耳边就听他嗤笑一声,许久才在我头顶轻声道:“想不到我风岐华一而再再而三作茧自缚。”
我隐隐猜到他这是因为我说错话而生气,我虽生性温柔贤淑,但若换做其他人,我说错了也就说错了,并不会太在意,只因是他,心里边总有些放不下,盘桓来盘桓去在想到底说错了哪一句,忽然间灵光一闪,赶忙扭头安慰他道:“帝尊看起来还十分年轻,沉鱼之所以尊称帝尊一句老人家,是因为看大家都这么叫,就人云亦云。帝尊自己刚刚不是也说,三界中,像我等这些芸芸众生十几万年光景的一生,于你不过如白驹过隙的一日,大家尊称帝尊为老人家,并非单单指帝尊年纪最老,也是敬您身份尊贵,与天地同寿的意思。”
言罢,他果然笑了笑,眼光深沉,不急不慢地向我道:“沉鱼的性子还真是贤淑得可以,那好,我就用一日权当已给了沉鱼一生如何?”
我当时并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说完这句,他已站起身,一只手与我执手,眼前的半山湖也被他换景,再一转眼,我与他已来到一个市集。月上半空,街市上车水马龙,花灯亮如白昼,一派热闹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