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说他八年前离开的五台山……”江南风缓缓道,“八年前,正是洋人打来的时候。”
江月容困惑不解,道:“洋人又不曾打到山西去,与他有什么关系?”
“你说那老头扔了钢板给那和尚和头陀,他知道石老三手上有一杆洋枪,对吗?”
“石老三拿出洋枪来时,他看见过。”
“那便对了……”江南风笑道,“两块钢材,必定都是他亲手锻打的。扔给石老三他们,便是要石老三用洋枪试探,看看这钢板挡不挡得住洋枪。”
自有了洋枪,江湖变了。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在洋枪面前都不堪一击。铸刀剑的天工尉迟,千年来第一次有了危机——他们铸的兵器,竟胜不过一杆洋枪。而洋枪这东西,在洋人那里有千千万万,不是什么稀奇物件。
“尉迟雄离开五台山,就是要找到一种能胜过洋枪的兵器!”江南风斩钉截铁地说道。
江门大宅,尉迟雄立在那简陋的锻铁棚前,昂首望着天边红日,面色坚毅。一道日光把他的身影打得老长,隐隐要探入锻铁炉中,却被炉火的光亮驱散了。
钢分两种,或硬或软。硬钢以坚作盾,任刀砍斧劈,浑然不破。软钢则胜在弯而不折,用以抵枪尖箭矢,可凭其软,化解兵刃力道。
几天前,尉迟雄锻了一块至硬的钢板,用它去试洋枪的本领。这块最硬的钢,却受不了洋枪一击之力。尉迟雄看那被洋枪打过的老树,弹丸贯穿了整个钢板,却留在了树干里。必是因树干内的碎木,层层消解了弹丸的力道,竟教那洋枪打得穿钢板,却打不穿厚木。于是,这几日尉迟雄锻了一块层层叠叠的软钢,要再试试那洋枪的威力。
若软钢也被洋枪打破了,尉迟雄便要茫然了。天下若没有能抵挡得住洋枪的钢板,便不会再有胜得过洋枪的兵甲了。
他望着旭日,内心里默默祈祷着,请求上苍再给天工尉迟几年期限——明明一千多年都熬过来了。
“三叔,我不懂……”江月容困惑道,“若要试探造出这般兵器,江门也有洋枪,他与江南鹤又是旧日师徒,何必要去城东破庙找那和尚呢?”
江南风却阴阴一笑道:“听说,那天工尉迟家收的弟子,都不叫弟子,叫‘学生’。学生也不准管尉迟家主叫师父,要叫‘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