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木生前对人从不苛刻,上头的赏赐下来,他自己用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不是先赏给了下人同沾喜气,就是在日后陆续当了赏钱给出,院子中的下人没有一个不觉得他好的。
纪墨谢过了他们的这份好意,稍稍提醒了一句:“这是要麻烦你们帮着多守几日,我师父他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孝子贤孙都凑不齐,未免太冷清了。”
他把自己的钱也给了出去,这些钱就是请几个哭丧班子来个几天几夜的水陆道场都够了,何况是让几个下人多守几日,若不是情况不对,他们都要喜笑颜开了,一个个都是满口答应。
纪墨又去通知了那几个一同实验制琴的匠人,只说希望他们都来送曹木一程,也不停灵搞什么仪式,今日就要送葬,急是急了点儿,但在主家看来,就是知礼的体现了,从来没有主人家给下人兴师动众办丧事的。
制作合金丝的那些工匠,跟纪墨这边儿不是一个系统的,就很难通知到了,他也怕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再去通知,显得有些矛盾,若是让管家起了怀疑,最后说不得话也白说了,人也救不了。
希望他们笨点儿吧,有的时候,蠢笨的反而能够活得长久。
这一片桃花苑是属于王爷的产业,一个匠人显然不能够在附近入葬,免得坏了风景。
纪墨让下人抬着棺木往远处走,几个匠人跟着,还有人夸赞纪墨想的周到,纪墨只点头,不说话。
这么一路行着,足足走了小半日,才找到地方安葬了。
一行人都累得慌,看周围附近没有人家,也不知道纪墨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有匠人捶着腿儿就要回去,纪墨把人叫住了,跟他们说:“我问过了,我师父是他们故意打死的,王府我是不再回去了,说起来是活契,其实王府势大,真的死了人,难道官府会追究吗?我准备就此离开,你们走不走都随意。”
纪墨说着选了一个方向,径自走了。
有匠人在身后喊:“你别冲动啊,这要是被官府抓了… …”
纪墨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抓什么抓啊,再回去不就是送死吗?他已经把他们领出来了,至于他们能不能抓住活命的机会,那就随意吧,他到底,管不了那么多。
身边儿什么都没带,没有制琴的工具,没有琴,纪墨走在路上,却像是踏着节拍,踩着乐点,目光看向旷野无人的寂静,左右茫茫,哪里有路呢?
若不是借着送葬,他们恐怕根本走不出来,而走出来了… …腹中传来的剧痛让纪墨的脚步变得沉重,踉跄着往前走,一步,两步… …疼得人头脑发昏,眼前发黑,倒在了地上。
早就该想到的,王府放任他们出来,难道不是希望看他们死在外面更加干净?
上午的饭食之中必然是下了毒的,不知道是怎样的毒素,这样疼… …眼前已经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像是到了夜间,纪墨努力地睁着眼,似乎从黑暗之中看到了落日之景,红日垂落,似火烧云降,黑暗之中的那一片殷红如血,模糊了黑白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