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 雨雪纷飞。
今夜的月光很美, 很明亮,雪片在月光中像是晶莹的碎屑, 风声凄切。
白茜羽坐在那张木板床上,裹着破棉被沉思。
她有些冷, 有些狼狈, 脸可能肿了, 嘴角破了, 头发可能也很乱,不太记得哪里被暴揍过, 总之浑身上下都有点疼。
她再次回到了这间一开始她苏醒时所处的地下室,没有茶, 也没有华丽的和服,这地方冰冷,黑暗, 潮湿, 符合一个俘虏的待遇,只是为了确保不让她冻死, 还给了她一床破棉被。
可白茜羽还是快要被冻死了。
这个事实让她有些愤怒, 这群家伙自从知道了她是上海站的特工后,完全高估了她吃苦耐劳的本领,根本不给她喊一声“别打了我招了”或是“好汉饶命”的机会, 直接给她拖下去一顿帝国主义的铁拳招呼, 甚至她好几次想找机会求饶都痛得没能说出口……然后, 她就被丢回了这间房间里。
松井大概以为她是什么铁骨铮铮的人物,招供是不可能招供的,区区的皮肉之苦或是饥寒交迫对于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士也不算什么,还摆出一副“我有的是耐心陪你慢慢耗”的态度,这是白茜羽最气的——您倒是从哪看出来我能挺过来的?
事实上,白茜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娇生惯养的多,她的毛病一大堆。
不是特别怕痛,但是怕留疤,影响容貌外观;不是特别怕黑怕孤单,但是怕冷,怕睡不着;不是特别怕挨饿,但是手边得经常有带味道——最好是甜味的水,白开水是绝对不喝的。
这堆被蜜罐生活惯出来的坏毛病被她带到了这个时代,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直到此时,这些弱点被精准命中,各个击沉。
她可怜地抱着自己的腿缩成一团,抚摸着自己嘴角的伤口,想起那个温暖柔软的大床,想起壁炉里让人困倦的火光,想起圣诞节大餐,不由悲从中来。
她能猜到松井次郎对自己的“处置”,他还有两三天就要回国了,这几天先熬熬她,至少是磨磨性子,最后临走之前再想办法炮制她……可能把她丢到黄浦江里,也可能随便找个楼扔下去,不值得他去花太多的功夫。
上海站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个神秘而威名赫赫的存在,但对于松井这样的人而言,则是冤家路窄的老对手,互相都不陌生,也并不稀奇。这个身份只是让松井觉得有些新鲜,比起歌女或是影星有意思,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他没有逼问情报,对于这个“夜莺”,似乎也并没有存着什么拷问情报的心思,只是想玩乐一番便杀掉。其中的原因,大概是他根本不缺少来自上海站内部的情报来源。
白茜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她也不想去想。在她上辈子看过的各种影视作品中,那些深入虎穴以身犯险的孤胆英雄,通常都能临场操作秀上一把,但被抓到的女特务则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这个时候她反而不太想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了,都到这地步了,还能咋滴——要想活着出去,除了手撕鬼子□□掏雷之外也不做他想了,不如光棍一点儿,想想别的。
在逼仄环境中一个人漫长的寂静时光,头顶的小窗中风雪呼啸,柳絮般的雪片漫天飘飞,月光如霜,如果忽略掉一点血实际的情况,其实是个很宁静的时刻。
这样的环境会让人有茕茕孑立形单影只之感,结合她此时的处境,更像是死神即将到来时的信号,于是白茜羽不可免俗地开始回忆人生,转着自己的走马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