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昊困惑不语,他又自顾自说道:
“此前,我也和陛下一般——这么说可能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为族人能在灾劫中幸存下来而努力着。起初只是为了守护我珍视的人和事,就比如我的家人,我的恋人,伴随我的成长、我熟悉且深深眷恋的森林……总之都是一些在陛下这等大人物看来非常稀松平常的小事吧——”
“这并不平凡。”少昊往篝火里丢了两截木柴。
“——随后的经历,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了。我获得了地位和力量,面对浩劫,视野超绝的我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引导各大势力精诚团结,共抗灾难。但最终,命运给了我应有的惩戒。我的自大酿成了大错,险些导致抵抗灾劫的主要力量牺牲殆尽……在那之后,我想了很久。我到底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这一切都有个前提,我口中的‘家乡’,其实是我的第二家乡。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外来者。”
“昆莱山梅花总要经历彻骨严寒的洗涤,才会散发出扑鼻的清香。”少昊说道。
“我开始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惊天浩劫绝非一族之力所能抗衡,于是我开始联合所有可以共同抗击灾劫的盟友,包括我们昔日的敌人……曾在十余年前入侵我族森林,屠戮无辜的罪孽深重之辈。有人说我是叛徒,说我是**,说我崇拜兽人——哦对了,他们被称为兽人,是一个因外力而从游牧民族变成了残暴野蛮的野兽的种族。但实际上这个种群中,真的不乏一些值得尊重的个体,他们理智而卓有远见,是可以站到同一阵线,抗衡邪恶的人。”说到这里,安格玛落寞地笑了笑。
“你做的没错,”少昊评价道,“不要自我疑虑。人各有异,不管做什么都总会有人指摘你的错误的。就好比我在白虎寺为拯救这片土地而修炼时,总有很多不了解真相的臣民,指责我在螳螂妖蠢蠢欲动之际,为了自己能够长寿,为了自己一人的利益而不理朝政,是个不合格的帝王。”
安格玛突然坐了起来,扭头看向少昊。
“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我仅仅是指如果——我能调停螳螂妖与诸族间永无休止的战争,一起抗衡预言中的那场灾劫的话的话……陛下觉得怎么样呢?”
问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根本性问题,少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只是一个猜想而已。”安格玛又说。
“不可能的,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螳螂妖与诸族间的仇恨,是由这几千年无数中的三十多次百年轮回,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无数牺牲者的血泪书写而成的……恐怕穷尽这个世界的海水,也洗不清这份仇恨。再说,螳螂妖根本就不会放弃对锦绣谷的垂涎……”少昊苦笑道。
即便以这位帝王的心境修为,也很难直面这个牵扯颇深的问题的答案。
“要是我能完全掌控它们呢?”安格玛的话让少昊哑口无言。
不知不觉间,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本在酣睡的武僧,纷纷被在十余年时间里早已彻底固化的生物钟唤醒,从地铺上坐了起来,打了个短促的呵欠,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迎着将至的黎明,安格玛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晨间清冷的空气。
“陛下不需要马上给我答案,等到这次旅程结束,或许……答案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