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望着皇帝,他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喉咙里短促地笑了一声。半晌抬头道:“质疑什么?”
“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皇贵妃,德不配位。”
“放肆。”
他声音并不大,带着对皇后惯有的一份尊重。却还是引得皇后背脊一颤,若换成是平时,此时她就躲了,可如今,最不能出口的话已经出口,皇后反而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更惧的了。
想着,她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屈膝跪下。
“自从皇上册封王疏月之后,直隶至三河一代地震,县镇余生不过十之二三,如今又接寒灾,百姓流离失所,朝廷人心不安,钦天监不敢言语,但京师内外,朝中上下已有质疑之言,虽未写在奏折上呈报皇上,但无一不是金钩铁拐,力透纸背。妾身为皇后,与您一心同德,绝不能见您为人臣所诟。妾叩请皇上,废王氏皇贵妃之位。以安天下之心。”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肺中早已气尽。肩膀塌陷,抑制不住地喘息起来。与此同时,她看见面前露出半双黑缎金色绣龙纹靴,皇帝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而来。
“朕的天下,在你眼中是靠废掉一个女人尊位来安的吗?”
“王氏是您的奴才,身为奴才,她本当为主子分忧,质疑之言既是因她而起,自当由她来解,废其尊位,并非夺其性命,她若知事,就不该顾一己之荣而至主子声名不顾,而因感怀天恩,从此守住本分,不得再有逾越之望。”
皇帝声音陡然转冷。
“肤浅至此!”
“皇上当真就一点都不信天人之说吗?”
“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是吧。皇后,国家之失,即便有,也在于朕,不在于她王疏月。再有,朕推崇汉儒学说,是为了稳文心,匡人意,使天下人慕善循良,使仕者不狂乱,文人不癫性。不是拿来给乱臣贼子杜撰附会之用!”
皇后抬起头,朝着皇帝膝行了两步。
“朝堂之事妾不明白,妾只知道,她是汉人之女,祖宗规矩,缠足之女不得入宫,如今者道懿旨还在神武门的门匾后面放着。您为了王氏,囚禁顺嫔,逐撵淑嫔,甚至连她十一有染也不肯处置,这些,妾都不能说什么,可是,您为册封她为皇贵妃,撤销两府督察衙门,致使宗亲怨声载道,这难不是此女之大罪?”
皇帝捏白了手指关节:“宗亲?皇后指的是谁,醇亲王和恭亲王吗?”
他一面说,一面朝她身后走去:“永定河河工,醇亲王敛十万雪花银,二十二年那场洪水,死了数万人,这个罪至今还在朕头上箍着。送大喇嘛灵柩归蒙,恭亲王托病,在路上一耗半载,外八寺会盟,朕为他有口无话辩。皇后,朕千错万错担了一身,到头来,还不能问他们的罪?你当朕是什么人,为一个女人,弃本族不顾?”
“妾不敢……”
“所以你肤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