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刺眼。
近几日气温有所回升,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人身上, 热得令津岛修治产生了夏天的错觉,以人的生理构造来看,目不可直视太阳,眼皮稍微撑开条缝, 立刻就要闭上, 但他却坚持睁开又被迫闭上, 像在玩场无聊的游戏。
他在赤红色的泥土上铺了块布,用比逝者更庄严的姿态躺在布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问,不带丝毫的轻浮之意:“你在拥抱太阳吗?”
“不是。”津岛修治说, “充其量只是想要看看它。”他说,“银狼先生走了吗?”
“不, 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答应的任务就不会中途抛下。”太宰治坐在他身边,“他只是忽然有事,我代他半天班。”
“是啊。”津岛修治说,他实在不像是孩子, 太宰治毫不避讳自己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他的眼神并不复杂, 好像只是在单纯看这个孩子, 这个人。
[他在看什么?]津岛修治对视线很敏感, 当然了, 他对人的情绪也很敏感, 父亲的憎恨、父亲的恐惧、母亲的爱、阿重的爱,他其实都知道。[他为什么要过来?是为了来看津岛家的笑话吗?他似乎不是喜欢看笑话的人,但是对父亲,对那样的男人不憎恨也是不可能的,总之他回来是有目的的,只是那目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他想到了自己与对方一模一样的名字,从心底深处冒出点儿好奇:[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你和银狼先生是朋友吗?”津岛修治问,在问这话的时候,他怀抱着隐秘的恶意,因为他觉得像太宰治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有朋友的。
“不。”成年人欢快地回应他,“目前为止还不是,但在未来,说不定我们能成为伙伴。”
[……]津岛修治不是很愉快,他睁开眼睛看太宰治,这些日子压在心上的沉甸甸的思绪终于找到了解脱的途径,他无法控制自己对这男人的恶意,也不需要控制。
“哎,你会有朋友吗,焉岛先生?”他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大概是很难找到朋友的,举个例子来说,人与人之间如果要成为朋友,就需要一定基础的真诚,有什么样的人能接受跟一个连名字都是假的人做朋友?”
他又说:“你怎样跟其他人介绍自己的过去?朋友之间都是要分享生活的吧,你会说自己是从青森走出来的吗,先生?”
他其实最后想要叫对方叔叔,那绝对会恶心到对方,津岛修治保证,但在话出口之前,他自己就要恶心得打激灵,话在舌头尖上转了好几遍,最后喊的还是“先生”。
太宰治格外适合这个称呼。
“呵。”青年人笑着看他,津岛修治已经不去看太阳了,他只盯着太宰治的脸看,总觉得对方的表情里,虽然没有成年人对幼童的一贯轻视,却有些让他猜不透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太宰治说,“但比起真诚的过去,当下却更重要。”他说,“就算是一坨沼泽里的泥,也有愿意包容的人。”
[譬如说你,也譬如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