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对于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男人,其实最开始是很没有概念的。
但有一年秋围时,在他离开泊川十来年后,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尉迟长阳骑在一匹红马上,马蹄点在地上如雷响,马鼻子里愤出的热气比火焰还要炽热。两个全身披着铠甲的骑兵站在马前面,拉着这头胸膛比两个成年还要宽的红马。
他的脸上涂了一点红色的油彩,用一双目光锋利而骄傲的眼睛扫过了靖和病秧子一样的军队。
尉迟醒那时什么都没来得及多想,他只在心里一遍遍重复,原来这就是我的父亲,原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的儿子。
从那以后,他便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回到草原,也要学他那样骑高大的马,拿令人胆寒的武器,在广阔的土地上驰骋。
只是现在,他真的回到了草原,而第一面就震撼他多年的这个男人,却昏睡不醒。
他想让他父亲看看,他拿刀的姿势是否算得上一个合格的草原人,想问看看他的父君,我也想保护我们的子民,我要怎么做。
还有他三哥的事情,尉迟醒想,这一次一定有机会可以解释清楚。
不过尉迟长阳还在昏迷,他脸色铁青,像是许久许久都没能睡个好觉,曾经令人发悸的双眼也禁闭着。
而这双手,尉迟醒把他父亲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感受着干皱的皮肤下,血脉的流动。
这是一双英雄的手!
他曾经义无反顾拿起刀守卫自己的子民,也曾用这双手抱起初生的婴儿。
“黑狼撕开了他的肺叶,”阿乜歆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尉迟醒,“我看见了。”
尉迟醒的胸腔里一痛,难怪他的神情如此痛苦,原来是承受了这样的伤害。
阿乜歆不知道该怎么把剩下的话说出口,那天晚上,为了让她能够脱身,尉迟长阳肯定又黑狼给咬了。
阿乜歆的手搭在尉迟长阳的手腕上,看见了黑熊兵团突袭那晚的惨状。尉迟长阳在反应过来后,始终据守在一线,从没有后退半步,也是因为这样,他被黑狼重伤了。
巢勒蒙库骑的那匹黑狼王,一下就咬穿了尉迟长阳的胸膛,尖利的牙齿刺穿了肺叶。
阿乜歆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想带尉迟长阳走,他却咳得那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