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是她从小用不惯日常的熏香,也不喜那一出门方圆十里全是味儿的香粉。于是早先沙婶便给她特制了一种香囊,用白芷、藿香、薄荷、忍冬的清爽之气代替常用的香料。
到沙婶去世前,又加上了陈艾一味。因此别的大家闺秀身上飘的都是各种熏香之气,唯她满身清淡的药气。可那药气极淡,这老人竟是将所配材料一一道明了,弄得苏婵儿一时间竟有些傻眼。
呆愣了半晌,苏婵儿回过神来,知是今日遇上了高人,便也不多话,只笑了笑,将一碗喷香的米饭放到老人面前,又夹了好些菜道:“老人家,您先吃东西。”
那老头看了眼面前的碗,又看了眼苏婵儿,面上平静的神色似起了些许波澜,点头道:“是个懂事丫头。”
苏婵儿笑,见老人端起饭碗开始进餐便袖手坐在一旁。那老头许是真的饿了,饭菜皆合他的胃口,但见他虽吃的快,用餐的姿势却是极文雅。
不仅不言不语,还口口都细嚼慢咽,便是一颗饭粒儿也不见洒出来,只顾埋头细品。
期间苏婵儿时不时拿了双筷子将离得远些的菜夹与他,每次老人皆伸出碗来郑重其事的接了,想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苏婵儿见此,料到是个世家出身,只是不知何故尽落魄至此,老年竟还要蒙受腿脚不便之苦,在大街上以手代行,端的叫人怜悯。
少时,老人填饱了肚腹,将碗筷放好,苏婵儿又斟了一杯茶与他。老人接过茶,慢慢的漱口,道:“有什么事,说吧。”
“老人家,家住何处?不如我叫人送了您回去,可好?”
“不忙。”老人淡淡道,“我叫旬舒光,前些年有人叫我舒光老人。”说罢,看了苏婵儿一眼。
苏婵儿笑了,“果然是世外高人,小女子这点心眼都叫您看穿了。今日与旬老有缘,便让苏婵儿送您回府,不知旬老意下如何?”
“不敢,尽管去寒舍坐坐。”
苏婵儿便叫安桃打发了车夫将舒光老人背回车上去,又结算好银两,便按着舒光的指引一路往城北处去。
那舒光的家在城北外头的一个庄子边上,仅有两三间半旧的茅舍,外边围着一圈竹篱。里面墙根下种着些小菜,院子里搭了个架子,上面爬满了青藤,结着青绿的扁豆。
苏婵儿等将人送进屋,只见屋内空旷,堂屋一间只在正当中有张缺了半条腿的桌子,一把椅子,虽是破旧,倒也擦得及干净。正对门墙上贴着一幅年画,颜色脱落纸张破碎,已是看不清内容。这样一来,倒生出些家徒四壁之感。
苏婵儿见那堂屋墙根下土夯的地方已经开了不少裂口,想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独自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心下不禁有些发酸。那舒光老人只在堂屋里坐了,见苏婵儿四下打量他家,便道:“见笑了。”
“旬老说哪里的话。”苏婵儿笑了笑,“旬老年事已高,此处又不是个绝好的去处,况旬老腿脚多有不便,竟没一人照顾。今日是婵儿有缘,得遇旬老。倘若旬老有什么需要,可告诉婵儿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