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绍明与郭思没曹小侯爷不事生产,从短曲辕犁的模样中勉强能够猜到其用途,却也摸不准它比寻常农具强多少,至于将其记在心中仿制一番,这偷鸡摸狗的事他们做不来。
曹襄回到屋子里时腹内灌满了奇思妙想,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仿佛化身后世的大百科全书,他只负责提问,以求在江观潮这得到些回答。
“江郎,我听闻寻常农人养畜生,都是一头牛两只鸡的养,为何你就能一次性养成千上百只鸡,养成千上百只鸭,再养几十只猪?”他想起帮江观潮养猪佃农的话,“而且你的猪还长得比其他人家肥,长得比其他人家好。”
听见曹襄的问题,江观潮非常吃惊。他正在摆弄木头做的长曲辕犁,跟陆鲁班混久了,他也学会一些简单的木工,不成体统的长短木条散落一地,间或夹杂着铁棒螺丝钉,杂乱无章。
他手在围裙罩衫上揩两下:“曹郎知我养鸡鸭之法,可知寻常人家如何作为?”
“自是不知。”曹襄一五一十说,“只听下仆闲聊时说家中有鸡鸭数只。”
江观潮语气越发轻柔了,他与人说话时向来带着股循循善诱的书生气,温文尔雅,活似书院里不打人手心的好好先生:“既没见过,又怎能比对?”
曹襄懂了江观潮的套路,就跟他先头哄他自己先玩两天华容道一样。他乃平阳公主之子,师从当世大儒,开始学的是窦太后喜的黄老之术,后来平阳公主紧急调整策略,弄了些当时大儒大谈儒法。
教学内容不同,形式上有异曲同工之妙,流水的师尊,铁打的填鸭式教学法,不求甚解。
“我找个养鸡养鸭的地看看。”曹襄说,“去侯府下人家可好?”不由换上商量的语气。
江观潮还没有说话,郭思就抢答,比起丘绍明,他更加跳脱也更加吊儿郎当:“自然是不行的。”他说,“侯府的下人可不是耕农,都是听命当差的长工,怎么可能种地养鸡,便是有田地也是请了佃农来打理。”财力和身份都不可同日而语。
没什么常识的曹襄被震住了,他甚至有点羞耻。
江观潮说:“曹郎若真想知道农人家如何养鸡种地,不妨到追风岭村上看。”
曹襄性子急:“现在?”
天边的火烧云连成一串,沉甸甸地压在昏黄的苍穹下:“待过两日曹郎有闲暇再说。”做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一窝蜂全做完,光凭借一腔热血,最后一事无成。
曹襄给劝走了,郭思与他并列,丘绍明缀在末尾,他意有所指:“江郎待我等可不比待小侯爷般尽心尽力。”他像是在说什么玩笑话,眼神却锐利通透得厉害。
江观潮还是不动如山四平八稳,像是村头的追风岭:“我待价而沽,曹郎值得这价,能不尽心尽力?”
奇货可居四个字凶猛地撞进丘绍民读遍史书的聪明脑瓜里,他几乎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看江观潮的眼神有不一样了。
他一会儿觉得江先生像是下一个玩弄朝政翻云覆雨的吕不韦,一会儿就觉得他是罕见的名士张良张子房,连带着曹小侯爷在他心中都蒙上层神秘的光彩。
迷信真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