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盾睡不好觉的时候居多,尤其近来宇文赟周身紫气淡薄, 驾临大兴宫前的这一夜, 基本上就已经淡得只有若隐若现的一小圈了。
贺盾再靠前, 也不能贴去宇文赟身上, 靠着根宇文赟带过的笄簪,勉勉强强撑到了现在,宇文赟当上皇帝后在吃穿用度上都是穷奢极欲,笄簪一天换几根都行,带几天看不顺眼的就扔, 宫里的近侍们都乐在心里,贺盾时不时的也能捡到一些,有用的就拿回家。
贺盾晚上睡觉不安生,第二日清晨起来扳指发笄什么的从怀里袖子里掉出来是常有的事, 杨广都给咯到好几回, 今晚也不例外。
他这一年多好不容易能抱着人好好睡一觉,晨间还未醒,侧腰被什么咯得生疼,迷迷糊糊手伸进被子里摸出样东西, 半睁半眯一只眼见是一根发笄,心里无力, 是话也不想说了,随手扔在一边, 又去搂旁边睡得昏天地暗的人, 阿月这喜好当真是古怪得很……屡教不改, 说得他都没脾气了……
不过他现在很困,又习以为常,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那笄上面沾染的紫气本就不多,现下离得远了,贺盾睡梦里不一会儿就开始觉得冷,脑袋昏沉身上很重,脖颈心脏被什么箍住一样呼吸困难。
先只是觉得挤,慢慢越来越挤,接着就是窒息和疼痛,贺盾开始不住挣扎,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力道大得直接将搂着她的杨广掀在了一边,杨广将将睡过去毫无防备,被掀得后脑勺撞在了床头上,疼得他嘶了一声,又醒过来了。
卧房里都是贺盾的喘息声,她浑身都是湿汗,身体却凉透了,贺盾打了个寒颤,吸气呼气努力地把自己从那种噩梦的余威里拉出来。
杨广揉了揉后脑勺,眼睛也没睁,只坐起来拖了被褥裹住阿月,连人带被子搂来怀里,一边无意识拍着他的背,一边含混道,“恶灵退散,不怕不怕,哥哥在这儿哈,哥哥在……”
这话他说了两年多,时不时就要来上这么一回,现在真是闭着眼睛做梦都能倒背如流了。
被褥阻隔了夜风和凉意,裹在被子里,暖意一点点透进了心里去,贺盾缓着气放松下来,看陛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不倒翁一样在脖子上晃来晃去,口里却还颠三倒四恶灵退散恶灵退散的,心里发暖,动了动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见没什么大碍这才舒了口气,轻声道,“天快亮了,阿摩,你接着睡,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要进宫呢。”
杨广费力地睁了睁眼睛,见桌上的刻漏显示还有一个多时辰,便没撒手,把人重新压回床榻上,闭着眼睛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时间倒还充裕。
再躺一躺也行。
贺盾倒也没再扰他,只用脚趾头把床尾的玉簪勾上来,摸出来看了看,玉笄莹白如玉,紫气却像是吊着一口气,只剩下一丝一缕了。
宇文赟大概已经病倒了,这时候约莫是在赶回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