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杨不留拈着几支笺筒仔细读了几遭,随即慢条斯理地折起字条收好,低声道,“大理寺对外通报的死因是刑讯之后因伤致死,昨儿夜里无衣寻了个门路带我去远远瞧了一眼,嘴唇紫黑像是中毒,大理寺内部正在清查。”
“等他们查,王却老家都得让人烧没了。”玉琳琅哼笑了一声,从袖间甩出一本册子扔给杨不留,“刚让你气的,正事儿差点儿忘了。王却这官儿当得不大,钱倒是收了不少——给官家供应粮草,各大商号没少给他塞银子,飞雁署最新这一批粮草置办前后,他一共收了三笔,一家是那个魏夫人的娘家,收了钱没做成生意被人告到了官府;一家是最终定下采购的商号,草料没甚么问题;还有一家是空头铺子,账上记的那位老板就是个街头卖菜的大爷……盯了两天,暂时没瞧出甚么猫腻。”
杨不留没插话,默默点了点头,转而望着陆老板等着他说话。陆阳正抱着汤碗喝得“呼噜噜”作响,被她盯得一呛,咳了几嗓子,嚼着枣核含混道,“我在他那账本上都标出来了……依着你说的,来路不明的钱款我都查了个遍,记录在簿的日期前后发生的事——远的不说,最近的三次,分别是飞雁署这次疯马草的事件,南境驻军申领军费粮草,还有,泗水运河沉船之前。”
泗水运河一事理应是懿德太子同洪光皇帝有意打草惊蛇,然而这杖打何处的真相却始终模模糊糊的藏在浓雾之后无从触碰,这会儿倒是歪打正着寻对了门路,原来车马司里那点儿浑水摸鱼的事儿,高阶之上的诸位早便惦念在心。
然而疯马草事关太子安危,倘若此事也是故意为之,想必飞雁署早该有所戒备,谨慎销毁,而今既然能让疯马草流落至外……
筹谋借疯马草置太子于不易之地的,十之八九就是秦守之的手笔了。
“幸亏你出主意让太子装病,要不这雨天山路的,泗水边儿上马一疯,人哪儿还有活路。就是不知道太子不出面,那边搅和着要把肃王推到风口浪尖儿上的情况究竟如何……”陆阳搁下汤碗吐了枣核,觑见杨不留眉间拧了一瞬,也猜得出她心里保准儿挂念得要命,可他们劝又劝不得,这姑娘铁葫芦似的脾气谁拿她都没办法,只得虚点着杨不留手上还没来得及拆看的笺筒,转移话题道,“那两个是南边儿传回来的消息。一个是宪王殿下进了南境境内的行踪,另一个是时慕青传回来的。”
“他临到南境的时候诈死溜了,到了地儿跟孔先生和尹姑娘联络上,正在查当年时老将军的案子。”陆阳侧耳听见楼下似是来客,歪着脖子眺了楼梯口一眼,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时老将军那几个部下现在都不在主营,被方彦君安排到各个土匪窝附近的山头巡防,不过信上说,主营现在调离了不少人马,外实中空,不知道在玩儿什么幺蛾子。”
陆阳歪头正瞧见肃王府的小将士石真,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忙忙地在说话。陆老板一怔,紧念了一句“时慕青还在南京瞧见拓达族人了”,随后回头看向杨不留,不解道,“石真怎么来了?”
杨不留还在琢磨拓达族人有何用意,听见来人显然颇觉意外,阁内三人互相瞧瞧愣了半晌,没等作何反应,小石真先踩着木楼梯“咯吱”“咯吱”地跑上来,还没等冒头就开始喊,“杨姑娘!杨姑娘!”
杨不留眨了眨眼睛,起身迎了几步,“怎么了?慢点儿说。”
“护城河……”石真干巴巴地磕巴了一下,“鱼丫头打鱼的时候捞上来一具焦尸——府丞大人请您帮忙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