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军营近来巡防调动频繁,你架在上面,还是不要时常离营的好。大理寺不是正在查王却?”杨不留微微眯起眼睛,轻笑道,“连带着摸摸原告被告的底细……不是大理寺卿的拿手好戏吗?”
岳无衣脑子转了半天才琢磨明白,虞淇那老油条眼尖嘴欠,这事儿但凡御前漏了个风声,大理寺和玄衣卫联手在暗中留意,如若乔唯之事是真,最起码不会让惯常剑走偏锋的野狼卫得了空隙——说不清道不明的烂摊子就拱手让人,这么点儿小算计百试百灵。
少年郎扒拉扒拉黏在脸上的瓜子皮,打了个响指会意一笑转身要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杨不留喊了他一声,“回去的路上帮我捎个信儿。”
岳小将军乘着浓墨夜色离开肃王府时,老林正巧抱着算盘账本敲了敲杨不留的房门。以往肃王府这些账目上的来往诸允爅极少过问,他这脑子里就那么一个扒拉着镇虎军的算盘,旁的事务他又懒得管,老林一板一眼地记完账就搁在肃王书房的桌案上摆着落灰,攒一摞儿就扔在阁柜里压着,压得时间久了就烧火,老林不好逾矩,府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
然而如今杨不留被诸允爅搁在了肃王府的主位之上,财政大权拱手交得那叫一个干净。一来杨不留毕竟在广宁开药铺为生,管钱理账的路数她门儿清,二来杨不留在应天府无依无靠,诸允爅明知她心结紧锁,却又不愿一再压着她的痛处逼得她鲜血淋漓,只能尽最大的可能把自己剖开来让她瞧一瞧真心,把府上的家底儿悉数抖落在她面前,让她生出几分安心。
老林早先对杨不留生过疑虑,久而久之觉出这姑娘的好坏,也乐得找个肯好好说话的主子,省得跟那个听他叮嘱个府上琐事都能睡得打呼噜的肃王殿下置气。
近来朝中颠簸,肃王刚潇洒地扔了兵权削了俸禄,府上半大小子衣食用度都是不小的开支,又赶上泗水治患,肃王这么个在外就喜欢穷大方的棒槌,有点儿银两就惦记着带到泗水灾区去当散财童子,府上的开支坑出了一大笔。
老林抱着账本叹了口气,“肃王府开府建衙至今,殿下每年的俸禄都散了个一干二净。朝廷往北境拨得款项本来就少,镇虎军的军属遗孤得补贴,除此之外,殿下还得填补那些个修筑防御工事的缺,钱紧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不算东海旧部的遗属呢,小林柯如今任了军职,年年得了银子年年跑回来退,转过头来就被他包成红包又塞回去。”老林点了点账本上的赤字,“这不,往泗水一趟,支出去那么多,唉……”
“镇虎军在外饮风嚼沙的受苦,若是身后留给家里的尽是凄苦,谁还肯替他卖命厮杀?”杨不留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未亡之人总不能光凭着追思过活,安顿好她们,沙场上才无后顾之忧,这都是理所应当人之常情。”
提及沙场血漫天际,朝中却还因着一纸猜忌克扣军饷,老林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唉声叹气地凑近了听杨不留轻声说话,觑见她眉心微微拧起似是不适,待她话将说尽便唤了念儿让她早些伺候姑娘休息,孰料喊了几嗓子“念儿”,没等小丫头露头,倒是别苑门外大摇大摆地踱进一道锦衣绣袍的身影。
身影闪进屋内,抬手拦住老林脱口而出的“昭王殿下”,抽出袖中的信纸,拍在杨不留面前,“你大晚上的让我抓人,到底要做甚么?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