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回了府衙,忽而想起有一日宋来音抱怨,小丫头曾在街市上见过他,却没能得到回应一事。温如珂也觉得曲尘无缘无故捏造宋铮的脸皮实在是蹊跷,当即下大牢追问——可在这件事上,曲尘却牙关紧闭,任凭刑罚加身也坚决不透露一字。
温如珂总不能大刑伺候得把人伺候过去,只好暂时搁置。正巧前几日岳无衣送信回来,衙门里忙得焦头烂额,温如珂险些把他差使王苟查的事儿忘到脑后去。
广宁府四处行商的人不少,可敢到南蛮进出货的还真就不多。两国之间通商互贾条规繁复,像这种小商小贩多半都是私自往来,查起来是要锒铛入狱的。故而大多数人都不敢开口,怕惹祸上身。
王苟费了不少心思才打听到几位有门路去南蛮行商的商人,几番试探,竟当真有两位洗手不干的老大哥认出曲尘,说见过他来托他们购入一种特制的胶粉——这种胶粉即便在南蛮当地也价格不菲,广宁府这边儿知道有这种胶粉的人屈指可数,他们手里没有货源,便把胆子大门路多的吕渡吕贤修推荐给曲尘,只不过之后他们是否再有往来,便不得而知了。
温如珂看着嚼着糕饼的宋铮,一挑眉,“知道这吕渡吕贤修是谁吗?”
宋铮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但不是很熟悉,便摇了摇头,含含混混道,“不知道。”
温如珂默默地从宋铮对面的座位上挪开,轻快道:“我来广宁府上任之前的那两起灭门案你还记得吗,我看过卷宗,这吕贤修就是梁则梁生员夫人的情夫。”
宋铮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一咕哝,没喷出来,噎住了。
温如珂哭笑不得地在他背上拍了几下,见人总算吐了口气才道,“走吧,去大牢清静清静,顺便找梁则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个吕渡的事儿。”
今日晌午不到,这位花枝招展的媒婆就坐在了药铺门口。
涵翠楼大火一案虽未昭雪,但旧判已然推翻,杨謇的好名声总算是被搜搜捡捡地拼了个全乎,连带着为父守孝的杨不留也被人高看了几眼。媒婆成天张家长李家短的到处乱转,又不知从谁那儿听来,这走马上任就“大杀四方”的知府大人对宋铮杨不留师兄妹甚是看中——宋铮带着一拖油瓶,媒婆不好下手,可这杨不留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怎么着也得宰一刀。
且不论杨不留这姑娘怎么就跟京城里的大人物拉扯得关系匪浅,就连知府大人也时不时地来药铺转上一圈儿,吃食物件儿不少送。虽然杨不留身上还挂着“仵作”下九流的名声,可若是嫁做人妇,舍了这些晦气也未尝不可,毕竟交情在前,她还能占着当官儿的和贵人的庇护,日后定会为夫家牵来不少好处……
就因着这些个贪图权势的念头,托人来跟言归宁打听行情的人三五成伙——言归宁冷眼轰走了一批不靠谱的,留下了几个可以瞧瞧的帖子,还剩下这么个脸皮厚的,隔三岔五便来药铺喝茶,不从言归宁那儿探来点儿什么口风,绝对赖着不走。
言归宁原以为那些贪图富贵,指望着杨不留嫁入豪门充当一块儿往来行商的通行令牌的混球已经算是恶心人恶心到家了,可谁知,今儿这位媒婆倒是与众不同非比寻常——她在药铺门口坐了得有两个时辰,直赖得言归宁拉着诸允爅想一起把人轰走,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出惊人道:“我呀,是想给知府大人和杨姑娘说个媒。”
“……”
诸允爅惊得目瞪口呆,言归宁直接一口茶水喷了他满脸。
媒婆不认得坐在这儿的肃王殿下,嫌弃地递给他一条帕子,细声怪气道,“我可打听了,咱们知府大人呐,在京城就没有妻室,一门心思扑在了百姓身上。诶,您瞧瞧,他这到了咱广宁才多长时间?对杨姑娘上心得很……”媒婆话说一半,故弄玄虚的停顿了片刻,甚是担忧道,“但是吧,不怪我说,杨姑娘这个命格呀……太硬,容易克死人,你看她这双亲……那得是要么命带红光福泽深厚,要么命里带着煞气,这样的人才能制得住她,所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