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宴席,不好吃啊。”
所谓宴无好宴,乡里“大德”心悔意越甚,此时才知道县尊不可欺,在长乐坊内的青天之名不是大风吹来的。
一趟县衙之行,只怕,没能结好县尊,反要恶了县尊。
各人里,有人默默前行,一时寂静,有人眼露怯意,行走间瞻头顾尾,有人神色平淡,不惊不辱,也有人趣味盎然,没心没肺的。
就如,江湖郎许白饶,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一路而来,两眼放光,细细考究着县衙内的布置,宛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众人皆羞于为伍。
县衙的堂修得很是宽广,摆放着一张张竹席,堂外是一潭处碧绿清澈的池塘,塘水幽幽,泛着粼粼轻漪,外围种着一圈儿的梅花,花开正盛,挺傲殷红,大约是这几日正好降了雪,池塘边雪映红梅,红梅衬雪,愈显衬托着梅花的傲然与白雪的纯洁。
这般景色,实在美不胜收,人群里几位自忖风流的雅士高人,各自咏赋而出,即如寒雪日内集,与儿论义,北风卷地折,飞雪胡八天之类,说不算上佳,也算应景,引得各人争相夸赞,诸位风流雅士沾沾自喜。
一番行径,却也看得几人暗自窃笑。
原来,诸人这番行为,明着是咏雪,实着,却为抬高身价。
县尊有敲打各人的心思,各人自然不能任着他敲打,不说其桀骜不驯者,但说那些真材实料之辈,自然要用各种段显示自己的才能,如此才不至叫县尊看轻了。
不过,诸多僧道尼俗医开心了,一旁的管事便有些不高兴了,众人过堂不入,有宴不上,故意拖延,实叫他面上难看,若是县尊责怪下来,难免又要拿他问罪,额头上不禁渗出了点点冷汗,被冷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这可不行,我定要想个法子,坏了他们的气氛。”
管事眼珠急转,计上心头,一边捻着八字胡,一边悄然观察来者,但在一众僧道尼俗医者身上转过,待看到持着白幡的许白饶时,目光顿了亮起,心暗道:“这个好,这个好,难得有这种浑水摸鱼的人进来,我若不敲打他们一番,岂不是叫他们得意了?”
“这位先生,方某看你面露欣喜,似有所得,不如趁着兴头,先生也咏赋一首,叫我等长长见识。”
管事努力挤开人群,来到小郎面前,微微一笑,故意唱了个大喏,引得周围几人侧目,众人相互赞叹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还跟本管事玩高雅,这回看你们还怎么扯掰?合该我方和阜建功,破了你们把戏。”
管事方和阜心得意,却露洗耳恭听状,许白饶面色一怔,笑容僵固,待看管事认真的样子,不由露出几分惊惶,连连摆道:“使不得,使不得,许某粗鄙之人,平日不过做做打油诗,管事太高看许某了,不行,不行,若是做出诗词来,定要贻笑各位方家的。”
难得,许白饶竟没有像先前在小衙役乐天面前夸夸自谈,显然是见识了各人的采,自认不如,终究不是不要脸的喇虎泼皮。
“你若真得会诗词了,本管事还不敢找你咧。”管事心越是欣喜,面上却越是不动声色,坚持道:“先生不必过谦,以先生之才品,不过是一首咏雪罢了,随捏来,我等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