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翟笙笙如木偶般低声回答:“他侍奉先主开国,忠心耿耿,国主去行宫期间,日常政务军事,都交与他来审处。”
“那便好。你命璎珞传话,只说王后设计擒住刺客,唤段尚书前来。里外门扇都打开,给他看明并无兵马埋伏。”李重耳凝望楼下隐隐约约的火把光亮,心中飞速筹划,语声虽快,却是有条不紊:
“待他上来,我与莲生便制住他,与他商谈商谈。你我光明磊落,全无私情,当有机会辩说清楚。何况我与段掖往来多日,已经探明此人忧心国事,只是雄才大略无从施展,索性……便与他做些交易。”
“什么?”翟笙笙惊异地抬头,全然消化不了这些话。李重耳咬紧牙关,沉声说下去:
“游说人臣谋反,本不是仁义之道,然而那沮渠安昌对你母子不仁,对臣民不义,更觊觎大凉已久,此番结盟不成,来日必有一战。如今情势已到绝境,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翟笙笙更是惊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道:“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旁的莲生,早已明白李重耳的心意,飞快插言:
“姊姊快去,别耽搁时间,令对方生疑!沮渠安昌荒淫无道,穷兵黩武,不仅你饱受压迫,臣民积怨也甚深。当下之计,唯有制住段掖,与他陈明利弊,劝他推翻昏君,给你们母子,给梁国百姓,给大凉,都找条生路!”
这一番话语,远超翟笙笙的识见,一时间瞠目结舌,双眼惶然地在李重耳与莲生之间扫视:
“你……你们制住他?段掖为人谨慎,身旁始终有四大将军守护,他就算进楼,也必然防卫森严,你们怎能制得住他?”
身边人影一闪,莲生已经飞快奔向书房。
“姊姊,你适才备下的酒呢?”
翟笙笙原拟是要与李重耳私下小聚,故此在书房中摆了小筵。
那食案一旁,早已备好两坛美酒,杯中也已斟满。莲生哪里耐烦饮那小杯,冲过去一把抱起酒坛,仰天便饮,灯火下只见一道湛亮水线,直扑莲生口中。
不是幻影,不是梦境!那娇弱女子,就在这一瞬间化为伟岸男儿,高大健硕,筋肉凸突,光影映照下,活似一尊下凡的天神。
翟笙笙与璎珞紧紧抱在一处,惊得簌簌发抖,勉强支撑着不晕去,那男儿已经疾速奔回,与李重耳二人相互示意,各自藏身暗处。
夕阳已渐渐沉落,宫墙涂满金晖。
戊时钟声,缓缓敲响,抱月阁的门户,一层层无声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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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掖,河西姑臧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