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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冰寒,一路漫天飘雪,然而与心上人同行,却是每一步都踏着温热的火花。
梁国,卢水胡人之国。习俗风貌,比起凉国并无大异,汉人比卢水胡人还多。国都骆驼城虽不如敦煌昌盛,也是个人烟稠密的大都市,城中到处都是南北交易的驼队。
大凉五皇子韶王李重耳亲持使节,率三百人使团出使梁国,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于嘉兴十七年腊月二十日抵达骆驼城。梁国国主沮渠安昌却称病居住在临松县天玺行宫,只派尚书段掖接待。
没有国主出面,盟约无法商谈,使团就此滞留馆邸,连续多日毫无进展。
异国冬夜,分外寒凉,纵使室中燃着熊熊炉火,也驱不去那股异样的寒意。李重耳与掌管使团的鸿胪寺卿方卓远等人谈罢公事,命人摆上私筵,斟满美酒,召侍卫舍人张七宝陪饮。
屏退了众人,唯有二人相对,香雾袅袅中,那一路同行的小兄弟终于化作了娇憨俏丽的心上人。
“今日访得如何?”李重耳握紧那只柔嫩的小手,只觉指尖微微冰冷,立即揣进自己怀中:“可有奇花的踪迹吗?”
“乘雪叱拨日行千里,已经遍访周围郡县,没人听说过摩诃栴那花。大如车轮,又是青色花朵,如此异象,只要有人见过,必定会有传闻,难道又是在午夜开放一瞬之类?可是阿母说,五种奇花,各各不同啊……这一路上,倒是对民情有所体察。”
莲生望望门外,轻轻压低了声音:
“城池虽然繁华,却已经民不聊生。都说国主骄奢淫逸,登基两年来,苛捐杂税,穷兵黩武,全不将百姓放在心上。他在临松县建的那座天玺行宫,比骆驼城的王宫还豪华得多,收纳美姬无数,仅宫女就有三千名,几乎搜遍了全国的适龄女孩子,百姓家中有女儿的都逃亡了。”
“没错,是个昏君。”李重耳凝神点头:
“这几日与那段尚书商谈,此君倒是个雄才伟略之人,也有意与大凉结盟,然而受制于国主,却是施展不得。梁国历代国主都有吞并大凉的野心,对结盟毫无诚意,我瞧这朝中情势,一旦大凉与夏国开战,梁国必定乘虚而入。”
两人眉目间,均有些散不去的愁云,然而执手相望,仍然不自禁地泛出一丝笑意。
“还有个事情,要告诉你。”李重耳的脸上,有些异常的庄重,又带点尴尬,低声道:
“梁国王后派了人来,约我一叙。明日在永安宫齐光殿设宴,我率方鸿胪等使节出席,你也参加,好么?”
莲生睁大双眼,探寻地望着李重耳的神情:“有什么不好的啊?听说这位王后是凉国人?有家乡使团来,自然要约见叙旧。”
瞬间感受到被李重耳揣在怀中的手指,微微地有些汗湿。
“我不想瞒你,她是我的表姊,与我少年相识,也曾有些情分。”李重耳扬起一双浓眉,与莲生正正对视:
“和亲之计,不知伤害了多少好女子,表姊被迫和亲梁国,也是我一桩痛事。但是情势如此,我早已放下,如今她有家室,我有你,一切都已经过去,明日相见,只为国事,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