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擦擦,今天日头猛,瞧你一头都是汗。”贵嫔帷帐中的阴凤仪,爱怜无限地望着儿子李重耳,亲手递上绢帕:“大清早儿的出城去了?做……做什么?”
自从李重耳逃脱金翅化血砂一难,母子俩终于重新修好。阴凤仪对这宝贝儿子加倍爱惜,但是想到他割袍断情的决绝,不由得也多了些紧张与畏惧之感,说起话来斟词酌句,生怕捋逆了毛。
“谢阿娘。”李重耳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揩抹一番。他倒是伤愈后对母亲异常亲密,当即将行踪详细道来:
“那队乌孙人今日出城,要离开大凉往西方葱岭去了,我去相送。”
虽然一度为大凉阶下囚,然而毕竟都是王族,李重耳仍以上宾之礼相待,亲率仪卫送到城西神虎门外十里长亭。乌孙王族奉老昆靡之子归离靡为首,六岁的小小孩童,行事倒是异常沉稳大方:
“多谢韶王殿下相救之恩。我乌孙人最敬义勇之人,他日相见,望有机会答报殿下恩德。”
“最好不相见,最好不相见。”李重耳恭恭敬敬地还礼:“你们走得远远的,安心去那葱岭牧马放羊罢,不要再在大凉边境徘徊啦。”
归离靡身后形影不离的,正是他的长姊瓦娃。
此时已经换了一身乌孙装束,赤黄小羊皮衣裙,腰束革带,悬挂弓刀,分外英姿飒爽,皮帽和衣襟都装饰了羽毛,倒又不失女子的温婉俏丽。一身重伤尚未痊愈,面颊上留着两道血痕,望向李重耳的神情,照旧冷漠如冰。
“谢殿下宽赦之恩。”轮到她道别时,只冷冷一句。
李重耳不以为意,上前一步,低声道:“你悄悄告诉我,教你仲秋行刺的是什么人?未能擒到幕后元凶,可是我大凉心腹大患。”
瓦娃眼帘低垂,冷淡的目光只盯着李重耳的前襟:“我乌孙报仇无门,得蒙高人相助,那是瓦娃的恩公,怎可以出卖于你。”
“我也是你恩公啊!”李重耳很不甘心:“本王对你的恩德不大吗?换不来你一句实话相报?”
那女子静默良久,方道:“瓦娃会依照乌孙古礼,以香油绘制殿下肖像供奉,为殿下祈福。”
“好吧,算你有良心。”李重耳并不明白这礼仪的隆重程度,只是自恃英俊,有人为他画像,听起来总是开心事,当即兴致勃勃地俯低了身子,把脸凑到瓦娃面前:
“记好了本王的模样,不准画丑了!”